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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大地上的异乡者-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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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人居以山水缓解人伦压抑(2)
我:“对对。江南的湖,即使看到尽头,仍在人间。它的限度决定了它的人伦意味。它仿佛是在体制框架之内的隐淡、自省和释然。”
  森:“而西方传统文化中都有对海的描绘,因为西方人崇尚自由和独立。”
  我:“但是即使是相同的大山、海洋,在不同的地域文化中也显现出不同的视像形态。西方文化中的大山显得崇高,中国文化中的大山显得稳固;西方文化中的海洋显得动荡,中国文化中的海洋比较舒缓。”
  森:“嗯。这是不同的文化在人们内心影响的结果。”
  我:“我还发现一个问题。中国是一个临海国家,但为什么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水,除了描绘湖水外,还描绘长江三峡的险峻和黄河的澎湃,却少有大海的惊涛骇浪?”
  森:“这在某种角度看是中国人性格的封闭,他们人生的终极信仰只在人伦的框架之内张扬,比如仕途、忠君等。”
  我:“哦,对啊。他们人生不得志时,要么到温柔的湖边内向地释放一下,要么到大江大河边外向地激愤一下。”
  森:“苏东坡笔下的赤壁肯定是在某条江边,他写的‘惊涛拍岸’只是夸张的想像,是他被流放时郁闷心情的释放。那里又不是海边,赤壁哪能‘卷起千堆雪’呀?”
  我:“呵呵,是的是的,真有意思!”
  第二天,我们坐车去探访西塘古镇。
  从外围看起来,西塘古镇像一座迷宫,我们不知道该从哪条小弄进去,小弄又狭窄得只通一辆三轮车。我们就坐三轮车进去。车夫看见小弄那头有一辆三轮车过来,远远地就喊停,那三轮车就停在拐角处。可两辆三轮车在拐角处交会时,轮子还是卡在了一起,费了点周折才解开来,可想而知那小弄有多狭。
  进入古镇一看,石板街也很窄,木结构的低矮楼房密密匝匝地连成一排,对街的人家近距离地互视。我们找到石皮巷,据说这是中国最狭的小巷。走进去仅通一人,两旁陈年的灰墙高高地耸起,感觉压抑而逼仄,我们连忙走出来。
  我:“你说江南古镇的街巷为什么建得这么狭窄?楼房为什么这样密集?在古代建造这样的民居不是出于土地资源稀缺之虞吧?”
  森:“不是。这是因为中国古代习惯于以人口的密集来表达社会文明,宋朝的《清明上河图》就是典型的例子,熙熙攘攘的,一派繁华的景观。”
  我:“但我觉得中国人喜欢群居,还因为他们缺乏正宗的本土宗教。你看西方人喜欢独居,因为有形而上的基督教把他们的精神统一到上帝那里去。相隔如何遥远,都是姊妹兄弟。”
  森:“那也是,中国的儒教本来就不是正宗的宗教。可儒家伦理习惯于以人口密集来表达社会文明的繁荣程度。”
  我:“就像这古镇,街道这么狭窄,楼房这么密集,互探互窥的需要使人们愿意扎堆在一起,对街的人家可以各自坐在家门口,你来一句我往一句地拉家常。”
  森:“对呀,因为儒教注重人际关系嘛。”
  我:“可这样密集型的生态不可避免会产生负面影响,那就是人伦的压抑,受闲言碎语、勾心斗角的困扰。”
  森:“你的担忧是对的。一个颓败的古镇里会有许多古老的传说,以及貌似平和实则纠缠的人伦。参差错落的房屋各自按风水观测构筑,而不是按照规划部门的蓝本。人际关系也从不规范地在门庭和院落之间弯来绕去,隐晦而复杂。”

江南人居以山水缓解人伦压抑(3)
我:“这么看来,江南古镇依水傍木,小巧玲珑,看上去温馨而祥和,但细究里面的生态,却有纠缠不清的繁琐人际。”
  森:“是的,闲言碎语充盈斗室。你太尖利了,别人会说你怪癖;你太爽朗了,别人又会说你疯癫。做人的火候最是难把握。”
  我:“天啊!要是我住在这种地方,肯定受不了。”
  森:“可江南古镇还有缓解这种困境的机制呢。”
  森带着我穿过一间民居的弄堂,走出来却是一条河,河边还有一排杨柳。
  森:“看,这就是古镇布局的另一面:流水潺潺,杨柳依依,令人心旷神怡!”
  我很惊喜:“哦!是啊!关上石板街那一侧的家门,转身来到自家后门,就可以看见河流和杨柳,另一番境界就在转身之间敞开。”
  森:“确实与众不同吧?傍水而居是古镇生态的需要,因为在古代没有自来水。但我们通常所见的古镇往往弃自然风物于外围,饮用水用扁担去远处挑来,光溜溜的石板街上少有绿色植物点缀。”
  我:“是的,古镇以为离弃自然就是向城市雅致生活的僭越。”
  森:“但是江南古镇不一样。它把自然风物引进人居环境,或者说,古镇自动顺应自然条件来构筑自我。”
  我:“嗯,如果石板街是社会缩影的话,那么河流和杨柳就是自然的缩影。流水和花木被引进社会,缓解了人伦的压抑,使整个古镇生态系统得以平衡。”
  森:“所以它才会亘古绵延,保存至今。你看这一路走过来,随处可见遗留下来的风味小吃,居民坐在自家门口晒太阳,临水的茶楼坐着闲聊的茶客,杂货店里竟然还出售煤球炉,青年人跟老年人坐在一起搓麻将……呵呵,别有一番滋味吧!”
  我:“嗯,人伦的需求机制跟自然的缓解机制互相配合,使得这种居住生态非常稳固。人在这种生态机制中得到人伦与自然两方面需求后,就会悠然自得,淡泊守旧。”
  森:“正是这样。”
  我:“但是……”
  森:“什么?”
  我:“我怎么总觉得这里的河流和杨柳都像是一种虚假的摆设?”
  森:“当然了,它们是经过人工改造的,不能跟真正的自然之物比较。”
  我:“还记得云南丽江的河流吗?那是引周围高山的清泉按地势的落差而凿的,活水常新,千古长流,那才叫做巧夺天工!可这里的河水基本上是静止的。”
  森:“你不能要求太高嘛!说到底这里的河流和杨柳都只具有一种象征性,你不能指望它们跟大自然等同。就像苏州的园林,以小山小水象征自然界的大山大水,以小巧精致的布局象征大自然粗犷浩渺的气象,使人们从中得到虚幻的心理安慰。”
  我:“我也正想起苏州园林呢,那些假山假水都像是一些道具。水是被限制在池塘之内的,不能奔流;花是被培植在陶盆之内的,不能绽放;假山有体积限制,曲廊有长度限制,在诗情画意的随意布局中都有个‘度’的限制。”
  森:“苏州园林的幽雅是江南生态的典型代表,它充分体现了中国传统艺术。那既不是儒家刻板的理性,也不是道家无度的感性,而是糅儒家理性与道家感性于一体的幽雅。这种‘雅’必须是‘幽’的,也就是安静的舒展,有节制的放恣。”
  穿过曲桥,我们走进一间古镇民居改装的茶室。它临水而居,陈年的木板散发着轻微的馨香,阴暗的板壁上装饰着陈逸飞的四幅油画《故乡的回忆》、《浔阳遗韵》、《丽人行》、《罂粟花》。当然,这些都是复制的赝品。临水的茶几上摆着一小碟一小碟的龙井茶、瓜子和瓜果。窗外河水潺,杨柳和风。午后的阳光斜穿进来,我们坐着喝茶、嗑瓜子、聊天。成本不高,但文化味颇浓。文化就是在细处做文章,无论东方的茶道或西方的咖啡,都故意把杯子缩小成一点大,为的就是让人在细节上玩弄文化。

江南人居以山水缓解人伦压抑(4)
板壁上陈逸飞的油画也充满着浓郁的江南味。江南风情平和、明丽、细腻、人伦,沉淀着中国古典文化的典型意象。在古代,北方的阳关似乎是中国文化的临界点,西出阳关就走出了中国文化的人伦环境。而江南,最是中国的,也最是文化的。但是森却觉得陈逸飞画中的这些仕女不怎么中国化。我们静静地观赏着,细究起来。
  我:“你为什么说她们不怎么中国化?”
  森:“也说不大清楚……她们本该隐匿在那些发黄的陈年绢纸背后,隐匿在历史的帷幕深处。我们只看得见她们的幽幽倩影,而不应该看清她们的真实容颜。可这些画上的仕女过于清晰,也过于逼真。”
  我:“我知道了,你说的是中国传统绘画中的那些仕女,以线条(而不是色彩)勾画出人物单薄的平面形象,讲究的是一种大致的外在神韵,这就取消了人物个性的丰富、多样和真实。瓜子脸,丹凤眼,直鼻子,樱桃嘴,所有的女人都是这个模样,我们简直分不清西施、貂蝉、王昭君、杨贵妃之间的差异。所以就显得朦朦胧胧看不清了。”
  森:“嗯,是陈逸飞用西方绘画的透视法把她们从灰暗的历史中呼唤出来,赋予她们艳丽的色彩和明晰的姿容。你看这些仕女,身穿清末、民国的服装,执扇引琴,风姿绰约,眉宇间既有旧式女人的哀怨,又有现代女性的淡定。恬静、细柔、温馨、缥缈,是属于陈逸飞特有的梦中丽人。”
  我:“你说起清末、民国我还真想起那些黑白旧照片上的女人,她们一本正经,神情麻木,形体淹没在宽大而华丽的衣服里面,只露出一双被裹缠的小脚。至于内心的志趣和情愫,早已被僵死的伦常礼仪冻结了。那才是那个时代女性的真实生态。”
  森:“相比之下,陈逸飞笔下的这些女人现代多了,这里似乎有一种时空错位。所以嘛,我总觉得她们有点洋气,骨子里好像个个都是现代的模特。”
  我:“她们是用西方艺术技法改装过的中国女人。”
  森:“西方古典音乐里有和声,西方古典绘画里有透视,这使西方艺术作品显得立体而丰满,细节非常到位。中国古典艺术就不一样了……”
  我:“中国古典艺术中音乐单调,绘画单薄。不,看似单调单薄,其实是一种写意的手法。看那些古典仕女图,寥寥几笔,就使人物神态俱现。那些单薄的线条(包括单调的音律)都只是象征性的符号,必得从这外表符号中体味出内在的含意,才能领悟到中国古典艺术精神。”
  森:“说起来东西方艺术表现手法的不同也可以看出其背后社会生态的不同。”
  我:“当然了。西方古典绘画立体而丰满,这是西方人喜欢把自己独立自由的人格表露无遗的文化表达习惯。东方古典绘画用线条去写意,这是中国古人被道德伦理抑制之后的含蓄隐潜的文化表达习惯。”
  森:“说来也是。伦理教化条条框框的制约,使中国传统人格隐入一种遮蔽状态,克制而含蓄。就像他们的形体隐蔽在宽松的服饰里一样,他们给人的审美形象也是模糊绰约的。”
  我:“是的。以礼乐传统为背景的社会要求女人淡入和隐匿,抹去个性的棱角,消去个人的志趣,规范行为举止,以适应人际之间的伦常秩序。反映在绘画作品中,也就不要求展现她们身心真实的一面,不注重对人物形象的模拟*,不注重人性之美的真实体现,而更注重她们符合封建伦理教化的约束程度。”
  森:“像陈逸飞那样受过东西方文化双重熏陶的现代画家,才带着人文关怀的温煦目光把传统仕女从伦理迷误中解放出来,赋予她们丰富的色彩、立体的形象、细节的真实,使她们的优雅风情怡然释放出来。”
  我:“是啊。你看她们弹琴、吹笛、秉烛、执扇、逗鸟,这些微不足道的生活雅趣,曾被忽略在伦理教化之外多么郁闷、多么灰暗的角落!”
  森:“哎,你有没有发现,这些仕女风姿绰约,举止悠然,她们的衣香鬓影渲染出一种浓烈的现世气氛,但那从容淡定的神态却定格在一种超越世事沧桑之上的静谧里?”
  我:“静谧是心灵的深度,也是人性的深度。”
  森:“画中的黑暗背景具有历史感,仿佛是一连串沧桑变化事件的最终沉淀。”
  我:“静是对动的反思和缅怀,这使得整幅画面既有怀旧的哀愁和温馨,又有禅境一般的静寂和幽玄。看着看着,真使人想遁入它的幽邃处获得人生的永恒。”
  森:“可人生就是不永恒的,变化无常是中国传统艺术的共同母题。特别是民国艺术,更是动荡而短暂。社会处于变革中,旧的东西留不住,如明日黄花,新的东西不断涌现,又转瞬即逝。从艺术中能窥见当时的社会形态,这也许才是艺术的本质。”
  我:“陈逸飞的这些仕女图也在富丽中充斥着懒洋洋的颓废,在繁华中映现着苍凉和幻灭。他画的就是一场怀旧的梦。”
  森:“一场怀旧的梦……这也是江南风情的特点。‘日午画舫桥下过,衣香人影太匆匆。’一切都转眼即逝……白居易的《忆江南》说:‘江南好,风景旧曾谙……’为什么好的东西都在梦中?”
  夕阳西下,茶室一片怀旧的暗红。晚风徐来,窗外的河水中有篷船轻轻划过。我们默默坐着,想到当下的良辰美景是一场梦,不知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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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现代城市文明的强烈怀疑(1)
对现代城市文明的强烈怀疑
  当邮轮到达S市时,海面上起了雾。S市的高楼大厦矗立在海边,在苍苍茫茫中隐约可见。只有半球形的大剧院闪着马赛克的光亮,刺人眼目。
  我和森站在甲板上,脸上拂着海面上吹来的寒风。
  森眯起眼睛,遥望着这座现代化城市的外观:“什么样的景致最能唤起你城市的概念?在飞机上俯看?站在大厦的楼顶看?还是走在闹市区的大街上?”
  我:“走在闹市区人会陷进城市的声色光影里。在飞机上看不清,密密麻麻的一片。而张爱玲站在楼顶上遥望上海的暮天,唤醒的也只是她个人的身世感。”
  森:“我觉得就是眼前这景致。你看这海平面上崛起的高楼大厦,一幢幢像积木似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倒塌。”
  我:“哦,是啊。我想起9·11事件前纽约曼哈顿的世贸大厦,不堪一击,真的像积木。”
  森:“城市文明都有内在的脆弱,能源消耗、物质消费、环境污染、恐怖威胁……人们疯狂地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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