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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地下人-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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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弹穿过头颅的什么地方?” 
  “我不敢说子弹曾经穿过头部。我只找到一个很轻微的挫伤,那不可能致命的。” 
  奚克思医生用探针照明,指出子弹在礼欧颅骨前方造成的一个浅沟。 
  “那是什么东西致他于死的呢?” 
  “这个。” 
  医生拿一个褪色的三角形物体给我看,那东西掉在桌面时,还发出哐噹的声响。一时之间,我还以为那是个印第安人用的箭矢,可是待我拿起细看,却发现那是个断裂的屠刀刀尖。 
  “这东西卡在肋骨当中,”奚克思医生说。“显然是被人拔出来的时候,刀尖断裂在里头了。” 
  “他是从前面还是从后面被刺的?” 
  “我认为是前面。” 
  “可不可能是女人干的?” 
  “我认为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觉得呢,潘维凡?” 
  那位年轻的副手从墙阴影里走出来,走到我和奚克思医生的中间。 
  “我觉得我们最好私下讨论这个问题。”然后他转身对我说:“亚契先生,我不愿意扫你的兴,可是你没有权利待在这儿。门上挂的牌子你也看到了:‘未经授权,请勿人内’。你没有经过授权。” 
  我以为这只是年轻人在打官腔。 
  “如果你授权给我,我就是经过授权。” 
  “我不能授权给你。” 
  “谁说的?” 
  “是警长兼验尸官给我的命令。” 
  “那他的命令又是谁给的?” 
  年轻人脸红了,在强烈灯光映照下,他的脸看来透明得发紫。 
  “亚契先生,你最好离开这儿。” 
  我的目光穿过他投向乔·凯西,乔看起来表情尴尬。我对他们两个说: 
  “见鬼,这具尸体是我找到的。” 
  “可是你没有经过授权。” 
  潘维凡举起一只手放在枪柄上。我跟他不熟,没把握他不会开枪射我,于是只好血脉贲张地带着愤怒和失望离开。 
  乔·凯西跟着我走到长廊。 
  “亚契,我为这件事向你道歉。” 
  “你可真会帮忙。” 
  听到这话,他的灰眼眸缩了一缩,随即又坚定起来,不过嘴角倒是一直带着微笑。 
  “上面有命令下来,说要对你严格执行。而且森林服务处也要我照规章办事。” 
  “规章上是怎么说的?” 
  “你跟我一样清楚。只要涉及到本地的执法单位,我就受命要尊重他们的管辖权。” 
  “他们打算做什么?把这个案子再埋个十五年?” 
  “在我能力所及,我是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的。不过我的主要职责是勘验火灾起火原因。” 
  “这些杀人案件跟火灾是相互关联的,这你也知道。” 
  “我知道些什么,不用你来告诉我。” 
  他转身走回解剖室,去陪那个死人和业经授权的人员去了。 

  
 

 
34



  我走出医院的时候,雨下得更猛了。街上的水泥汩汩奔流,把下坡地的碎石瓦砾冲刷下来,直往海里带。 
  愈近山区,水流愈大。我朝卜贺太太的峡谷往上开,有如在浅河床上逆水行舟。离农场大宅还有好一段距离之外,我已经听到宅子后头的溪流在哗然怒吼。 
  莱思·柯帕奇的黑色轿车停在宅子前,有一个看来如同假人的金发女郎坐在前座,乍看之下我没认出她是谁。待我走近车子,才看出她是那个柯帕奇称做未婚妻的女人。 
  “你今天好吗?” 
  她按钮摇下电动窗户,目光穿过雨滴对我端详: 
  “我们认识吗?” 
  “我们星期六晚上在何帕奇先生家见过面。” 
  “真的吗?我那天一定是喝醉了。” 
  她把双唇拉成一个微笑,像是要征求我的认同,可是笑容背后的她似乎非常不安。 
  “你是喝醉了,而且你那天是褐发美人。” 
  “我是戴假发啦。我随心情换假发,大家都说我最善于变化。” 
  “看得出来。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坦白说,我很害怕,”她说。“我很怕这么大的水。莱恩家背后山上的士都松了,现在他家阳台上已经堆了好几吨的泥浆。所以我这会儿才会坐在车里。可是我也不太喜欢这儿。” 
  “柯帕奇在里面做什么?” 
  “谈生意,他说的。” 
  “跟珍·卜贺谈生意?” 
  “我想那就是她的名字没错。有个女人打电话给他,然后他马上就冲到这儿来了。”我转身朝宅子走去的时候,她又补上一句:“拜托你叫他快点,好不好?” 
  我没敲门就走了进去,并且小心地关上身后的门。溪流潺潺声音充塞屋内,盖住了我走动发出的轻微声响。 
  客厅里空无一人,不过有灯光从书房敞开的门中透出来。我走近书房,听到珍的声音: 
  “我觉得不对劲。要是我婆婆需要这些东西,她大可叫我来拿。” 
  柯帕奇用一种随意敷衍的语调回答她: 
  “我相信她是不想麻烦你。” 
  “可是我现在就被麻烦了。她人在医院里,要这些商业文件跟枪做什么?” 
  “我想她是希望把东西都交代清楚,以免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她不会是要自杀吧?”珍的声音微弱有如屏息。 
  “我诚心希望她不会自杀。” 
  “那她要枪做什么?” 
  “她没说。我只是尽可能取悦她,她毕竟是我的生意伙伴。” 
  “我还是认为我不应该让你——” 
  “可是她刚才打电话给我。” 
  “那我要打电话过去问她。”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做。” 
  他语带威胁,然后是一阵脚步拖地声和女人的喘息。我走到书房门口站定,看到珍大字躺在黑色皮沙发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柯帕奇站在她面前,双手拿着电话话筒。 
  “你该找个身材相当的对象试试。”我说。 
  他做势要攻击我,我希望他这么做。或许这心思被他看出来了,血色从他的脸上消退,他面容上的青筋毕露,像一截截的擦伤。 
  他略带惭愧地对我笑笑,可是充血的双眼和忧心的眼神还是没变。 
  “珍跟我刚才有点小误会,没什么大不了。” 
  她站起来,将裙子拉平整。 
  “我可是觉得很严重。他刚才把我推倒,要拿走我婆婆的一些东西。” 
  她指指书桌旁的黑色公事包。我提起它来。 
  “我要那个公事包,”柯帕奇说。“那是我的东西。” 
  “总有一天你拿得回去。” 
  他伸手来夺。我把公事包一举,让他补了个空,同时我侧过一边的肩头抵住他,直逼得他往后退;他猛地撞上了背后的墙,垂头丧气地低了头,像一个人被挂在钉子上。我搜他的身,看有没有武器。没有,于是我退后几步。 
  一时之间,他的脸庞又蒙上前一天才把我吓一跳那种极度绝望的表情。他丧失了一切,而且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消逝在眼前。 
  “我要向屈梅因警长报案,”他说。 
  “我也认为你应该去报案,去告诉他这些年来你对卜贺太太做的那些事,他会感兴趣的。” 
  “不瞒你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这么多年来,她的产业一直都是我在照管的。” 
  “可是她把你的照管称作是压榨。” 
  他看起来很吃惊说: 
  “她真的这么说?” 
  “她用的是这个字眼。怎么,你不喜欢?” 
  他依然靠着墙,红里带褐的头发因为汗水而加深,并且掉落在他满是雀斑的高额上。他用手指把头发拢到后面,仔仔细细的,仿佛把外表弄整齐了就得以扭转大局似的。 
  “我对伊莉很失望,”他说。“我还以为她比较明理,而且比较知道感恩。到头来,原来她是这样的女人。” 
  他迅速瞄我一眼,看我会不会跟他一起站上反妇女运动的擂台。 
  “的确,”我说。“她对你的敲诈、勒索,对你骗光她的土地居然不知感恩。女人真是忘思负义。” 
  我带刺的话让他受不住了。他的眼神里明显添加上一股怨恨,幡然改口说: 
  “我做的每一件事没有一处不合法,这可不是你替她讲话就能栽赃的。好,她在你面前污蔑我,我想她没提过她自己干了些什么好事吧?” 
  “她做了什么事?” 
  我不应该问得这么直接的,这使得他起了戒心。 
  “戏不必回答你。” 
  “那么让我来告诉你。卜贺太太用枪杀了她丈夫——或许是出于你的唆使。无论如何,你一定有分。” 
  “你乱讲!” 
  “礼欧·卜贺订了船票要到夏威夷,难道不是你告诉她的吗?难道这不是他们最后一次争吵的导火线吗?” 
  他的目光对上了我的,然后又移开。 
  “我以为他是要带我太太一块儿离开。” 
  “你太太早已经离开你了。” 
  “那时候我还抱着希望,希望她能够回到我身边。” 
  “在找到一个傀儡帮你把礼欧除掉的情况下?” 
  “我没有这个意图。” 
  “你没有吗?卜贺家夫妻吵架是你点的火,那天晚上你到山上木屋去探动静,想知道他们争吵的结果如何。你亲眼看着凶案发生,要不然就是亲耳听到枪声。子弹没能杀死礼欧,于是你用一把刀结束他的生命。” 
  “我绝对没有。” 
  “总有人这么做,而且当时你在场,这一点你一直没否认。” 
  “我现在就要否认。我没有拿枪射他,也没有用刀刺他。” 
  “那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个无辜的旁观者,如此而已。” 
  我当着他的面大笑,虽然我不觉得愉快。我真不愿意看到一个人沉沦至此,即使是柯帕奇那种人。 
  “好吧,无辜的旁观者,后来呢?”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你知道,不过我不会说出来。如果你自以为很聪明,那就放聪明一点,跟我一样装蒜下去。现在,我要我的公事包。” 
  “你得有本事从我这里拿去。” 
  他看着我,似乎在慎重考虑我的提议。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丧失斗志,也丧失了希望。成功的氛围已经弃他而去,他愈来愈像个输家。 
  他转身离开,走到大门口才给我答复。在他甩上身后的门之前,他回头大叫: 
  “我要让你滚出这个城!” 
  珍默默伸出一只手摸索着走近我,仿佛黑暗已经降临,而且她对这地方极为陌生似的。 
  “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吗?” 
  “哪些事情?” 
  “有关我婆婆的事。” 
  “很遗憾,恐怕错不了。” 
  她抓住我的臂膀,我感受到她的重量。 
  “我再也受不了任何打击了!这种情形还要持续多久?” 
  “我想不会再有了。龙尼呢?” 
  “在睡觉,他想小睡一会儿。” 
  “把他叫起来穿衣服,我要开车送你们到洛杉矶去。” 
  “现在就去?” 
  “愈早走愈好。” 
  “可是,为什么呢?” 
  我有一大堆的理由,主要的原因是我不知道柯帕奇下一步会怎么做,我想起他家娱乐室里的那把枪,他显然有用它的意图。可是我不想说出来。 
  我带珍到角落的大窗口,指出那条溪流的变化。那条溪已经变成一条奔腾的黑河,汹涌到足以让倒落的树木在上面载浮载沉。有几棵树形成了一个天然水坝,暂时挡住宅子后面的洪流。 
  我听到峡谷上的鹅卵石滚滚落入溪床的声音,轰隆的声响仿佛是保龄球在球道上滚动。 
  “这回这栋房子可能会垮掉,”我说。 
  “这不是你带我们南下的原因。” 
  “这是原因之一。你跟龙尼待在南部会安全一点,而且,我还有事要做。我应该向洛杉矶警局的许普德探长报告了,跟他合作要比跟本地警方合作有利。” 
  这一点在前一个小时已显然可见,于是我决定现在就打电话给许普德。我走进书房,拨了他的办公室号码。 
  他的声音冷淡而陌生: 
  “我以为你会早点儿跟我联络的。” 
  “抱歉,我刚才得先到苏萨黎多走一趟。” 
  “希望你的周末过得愉快,”他以平板的北欧腔调说道。 
  “不怎么愉快。我又发现另一桩谋杀案,是件陈年旧案。” 
  我把礼欧·卜贺之死的种种事实都告诉了他。 
  “让我把事情先弄清楚,”他说。“你是说,礼欧·卜贺是他太太杀的?” 
  “她拿枪射他,可是枪伤可能不是他的致命伤;他的肋骨里插着一个断裂的刀尖。当然,拿刀刺死他的也可能是她。” 
  “艾尔·席纳可不可能也是她杀的呢?” 
  “我认为不可能。星期六晚上伊莉·卜贺人在圣德瑞莎医院里。北岭谋杀案的凶手一定另有其人。” 
  “那你现在有没有一点谱?” 
  我停顿了一阵子整理思绪,话筒里传来许普德不耐的声音: 
  “亚契,你还在听吗?” 
  “我还在听。主要的嫌疑犯有三个,头一个是本地的一个房地产商人,名叫莱思·柯帕奇。他知道伊莉·卜贺用枪杀了她丈夫,而且我想她从那时候起就一直付钱堵他的嘴;这也给了他杀害史丹·卜贺和艾尔·席纳的动机。” 
  “什么动机?” 
  “只要原来的那桩谋杀案秘而不宣,他就有源源不绝的金钱收益。” 
  “你是说勒索?” 
  “你不妨称之为变相的勒索。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亲自解决了礼欧·卜贺。如果是这样,他更有理由杀另外那两个人灭口,因为艾尔知道礼欧被埋的地点,而史丹当时正在挖尸体。” 
  “可是这个姓柯帕奇的为什么要用刀杀死礼欧呢?” 
  “因为礼欧破坏了他的婚姻;而且,就像我刚说过的,这里面牵涉到金钱利益。” 
  “亚契,跟我说说这人的模样。” 
  “他大概四十五岁左右,身高超过六呎,体重在两百磅上下。蓝眼睛,红色卷发,头顶有点秃了。他的鼻子和脸上都有青筋。”我停了一下。“星期六有人在北岭看到他吗?” 
  “现在是我在问问题。有没有疤痕?” 
  “我没看到有疤痕。” 
  “还有两个嫌疑犯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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