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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地下人-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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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我在问问题。有没有疤痕?” 
  “我没看到有疤痕。” 
  “还有两个嫌疑犯是什么人?” 
  “第二个是一位名叫雷斯·葛兰多的旅馆老板。人长得矮矮胖胖的,大概五呎七吋高,体重一百八十磅左右。黑头发已经花白,留着挺长的落腮胡。讲起话来像个好好乡绅,他确实也是,不过人很精明,也很有钱。” 
  “多大年纪?” 
  “照他跟我说的,明年他就六十岁了。他跟柯帕奇一样,有强烈的动机把礼欧解决掉。” 
  “六十岁,太老了。”许普德说。 
  “如果你那里有线索,摊出来让我知道事情会好办些。你手上有凶嫌的资料,你在找符合的人选,对不对?” 
  “算是有。问题是,我的线人不见得可靠,所以我要另外确定一下。你说还有一个嫌犯,是谁?” 
  “柯帕奇的前妻爱伦也可能是凶手。礼欧先是破坏了她的婚姻,后来又把她给甩了。” 
  “凶手不是女人,”许普德说。“要不然我的推理就站不住脚了。还有没有其他的成年男子既有动机又有机会下手的?” 
  我回答得很慢,同时带点迟疑。 
  “还有那个叫做佛兹·史诺的园丁,礼欧的尸体就是他用牵引机埋下去的。我不敢说他有杀人的能耐,不过礼欧有件事确实足以让他萌起杀机,对艾尔也是。” 
  “这个姓史诺的年纪多大?” 
  “大概三十五六岁吧。” 
  “长得什么样子?” 
  “五呎十时高,大概一百六十磅。褐色头发大圆脸,绿眼睛,很好哭。他好像心理有问题,还有几个遗传的毛病。” 
  “什么样的遗传毛病?” 
  “兔唇就是一个。” 
  “你怎么不早说?” 
  许普德的声音骤然提高,我从耳边移开话筒。珍注视着我,双手扶着门边靠在门上。她脸色苍白,我从来没见过她眼眸里有如此幽黯的神色。 
  “这个佛兹·史诺住在什么地方?”许普德问。 
  “离我目前的所在位置大概有一哩半。你要我去逮他吗?” 
  “我最好通过我们的管道去逮他。” 
  “探长,你让我先去跟他谈谈。我不相信他杀了三个人,说他杀了其中的任何一个我都不信。” 
  “我信,”许普德说。“艾尔·席纳戴的假发。胡须和八字胡不是他的,尺寸不对。我的假设是:这些东西是凶手的,把东西穿戴在艾尔身上是为了故布疑阵。我们一直对假发店和用品店做地毯式的追查。我长话短说吧,你那个嫌疑犯是在树藤街一家叫做‘假发走廊’的廉价商店里买的假发和胡子。” 
  我真不愿意相信。 
  “他也可能是替艾尔卖的。” 
  “是可能,可惜他不是。他是一个月以前买的,那时候艾尔还被关在佛森监狱里。而且,我们知道他是买给自己用的。他跟店员说要买个八字胡,好把他上嘴唇难看的疤痕遮住。” 
  我放下话筒时,珍说道: 
  “是佛兹?” 
  “看来是他。” 
  我告诉她佛兹买假发和胡子的事。她咬咬嘴唇说: 
  “我早该把龙尼的话当真的。” 
  “龙尼认出星期六在山上的人是佛兹?” 
  “我并不知道星期六的事。只是好几个礼拜以前他告诉过我,说他看到佛兹有很长的头发,还留了胡子。可是等我再问他时,他又说是他自己编的故事。” 
  我们走进龙尼正在睡觉的卧房。他的母亲过去摸他,他被惊得醒过来,抱着枕头坐起,眼睛圆睁,浑身颤抖。这是我头一回眼见他的创伤与恐惧表露无遗。 
  他吃力地说: 
  “我怕那个妖怪会来抓我。” 
  “我不会让他来抓你。” 
  “他把爹地抓去了。” 
  “他抓不了你的。”我说。 
  他母亲把他拥入怀里,一时之间他似乎心满意足。可是不一会儿他对纯然女性的慰藉又感到不耐,于是挣脱了母亲的怀抱,站在高床上,眼睛与我的视线齐高。他往上一跳,那一刹那比我还高。 
  “那个妖怪是不是佛兹?”我问。 
  他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 
  “我不知道。” 
  “你有没有看过他戴一顶很长的黑色假发?” 
  他点点头: 
  “还有好大的胡子,”他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还有这里的胡子。”他摸摸自己的上唇。 
  “龙尼,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上次我去看伊莉奶奶的时候。我到谷仓去玩,佛兹在里面,他头上有很长的黑头发,还有胡子。他在看一个女生的照片。” 
  “你认识那个女生吗?” 
  “不认识。她没有穿衣服。”他显得不好意思,又害怕。“你不要跟他说我告诉你了。他说要是我告诉任何人,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不会的。” 
  不好的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你星期六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佛兹戴假发?” 
  “什么时候?” 
  “在山上的时候。” 
  他疑惑地注视着我。 
  “我看到一个妖怪,他的头发很黑很长。他离我很远,我看不出来他是不是佛兹。” 
  “可是你本来以为是他,对不对?” 
  “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紧张不安,仿佛他童稚的记忆已经清晰到他无法应付。他转过身去,对母亲说他肚子饿了。 

  
 

 
35



  我让他们在市区一家餐馆下了车,然后掉头往史话太太家的破落社区开去。史诺家门前的马路滚滚流着褐色的水。我将车停在史诺太太那部白色旧车后头,锁上车门。 
  我还没敲门,史诺太太就开了门。她的目光穿过我,望向我身后的雨,好像我后头还跟着别人似的。 
  “佛兹呢?”我说。 
  “在他房里。可是所有他必须说的话,我都可以代替他说。我一向如此——我想我永远都会如此。” 
  “史诺太太,话必须由他自己来说。” 
  我经过她身旁走进厨房,打开她儿子的卧室房门。他蜷曲在铁床上面,双手遮藏住部分的脸。 
  他是个可怜无助的低能儿,虽然我很不愿意,可是我非这么做不可。带他上法庭审判等于让他公然出丑,进了监狱后,他会被归类在最低阶层,一如他母亲所担心的那样。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心焦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头。 
  我对佛兹说: 
  “你一个月以前有没有买过一顶假发?假发、胡子,还有八字胡?” 
  他把掩在脸上的双手颓然放下。 
  “大概有吧。” 
  “我知道你买过。” 
  “那你干嘛还问我?”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买那些东西。” 
  “我想让我的头发看起来很长,还有把这个遮住。”他伸出右手食指,放到他上唇的疤痕上。“女生都不让我亲她们。我这一辈子只亲过一个女生。” 
  “是玛蒂?” 
  “对,她让我亲她。可是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大概有十六还是十八年了。我在一本电影杂志上看到有卖假发这种东西,所以我就跑到好莱坞去买。我想要到日落大道那一带追女生,我还要当个时髦的人。” 
  “你有没有追到女生?” 
  他摇摇忧伤的脑袋瓜。 
  “我只去过一次。她不喜欢我交女朋友。” 
  他的目光移到我身后他的母亲身上。 
  “我就是你的女朋友,”她故作轻快地说。“你就是我的男朋友。” 
  她不但微笑,还眨眨眼,她的眼里有泪。 
  “佛兹,你的假发呢?”我说。 
  “我不知道。我把它藏在床垫下面,可是有人拿走了。” 
  他母亲说: 
  “一定是艾尔拿走的,他上个礼拜来过家里。” 
  “假发老早以前就不见了,大概一个月以前就不见了。我只戴去追过女生一次。” 
  “你确定吗?” 
  “是的,先生。” 
  “你上个星期六晚上没有开车到北岭,把假发套在艾尔的头上?” 
  “没有啊!” 
  “上个星期六早上,你——你在山上用刀把史丹刺死的时候——也没有戴着假发?” 
  “我很喜欢史丹的,我为什么要用刀刺他?” 
  “因为他那时候正在挖他爸爸的尸体。你不是也杀了他爸爸吗?” 
  他猛烈地摇头,像个乱蓬蓬的抹布。他母亲说话了: 
  “佛兹,别这样,你会把自己弄受伤的。” 
  他继续垂头丧气地坐着,好像脖子断了一样。好一阵子他才又开口: 
  “卜贺先生是我埋的——我跟你说过了,可是我没有杀死他,我从来没有杀他们没有一个人。” 
  “他们‘任何’一个人。”史诺太太纠正他。“你从来没有杀他们任何一个人。” 
  “我从来没有杀他们任何一个人。”他重复一遍。“我没有杀卜贺先生,也没有杀史丹,也没有杀——”他抬起头。“还有一个是谁?” 
  “艾尔。” 
  “我也都没有杀他。” 
  “也‘没有’杀他。”他妈妈说。 
  我转头对她说: 
  “请你让他自己讲。” 
  我声音里的严厉似乎给了她儿子勇气: 
  “对嘛,让我自己讲。” 
  “我只是想帮你忙,”她说。 
  “是啊,当然。”可是他的声音带着疑问。他的疑问到底还是说出了口,虽然他还是一副丧家犬的姿势坐在床上:“我的假发跟那些东西呢?” 
  “一定被什么人拿走了。”她说。 
  “艾尔拿的?” 
  “很可能是艾尔。” 
  “我不相信,我想是你拿的。”他说。 
  “你说的什么疯话!” 
  他的目光缓缓爬上她的脸,慢得像蜗牛爬墙。 
  “是你从我床垫下面偷走的,”他一只手敲着他屁股底下的床垫,强调是那个地方。“还有,我没有发疯。” 
  “你说话的样子就跟发疯一样,”她说。“我为什么要拿走你的假发呢?” 
  “因为你不想让我去追女生,你在吃醋。” 
  她放声一阵嗤笑,可是笑声里感受不到丝毫趣味。我看她一眼,她的脸铁青而僵硬,仿佛结冻一般。 
  “我儿子生气了,他在说傻话。” 
  我对佛兹说: 
  “你为什么认为是你妈妈拿走假发的?” 
  “没有人会来我们家,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假发一不见,我就知道是谁拿的。” 
  “你有没有问过她,假发是不是她拿的?” 
  “我不敢问。” 
  “我儿子从来就没怕过他老妈,”她说。“而且他也知道我没有拿他的宝贝假发。一定是艾尔。我记起来了,他一个月以前来过家里。” 
  “史诺太太,一个月以前他还在牢里。你有不少事情都推到艾尔头上。” 
  接下来是一阵缄默,我听得到我们三个人的呼吸声。我转头对佛兹说: 
  “你上回跟我说,是艾尔逼你去埋掉卜贺先生的。你说的是真的吗?” 
  “艾尔那时候在那里,”他结结巴巴地说。“他在山上木屋附近的马厩里面睡觉。他说枪声把他吵醒了,然后他就等了一阵子,看看后来有没有什么动静。我从停车场开牵引机下来时,他还帮我挖土。” 
  史诺太太经过我身边,在佛兹面前站定。 
  “是艾尔叫你去挖的,是不是?” 
  “不是,”他说。“是你叫我去的。你说玛蒂要我去挖的。” 
  “卜贺先生是玛蒂杀的吗?”我问。 
  “我不知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不在那里。我妈妈半夜把我叫起来,说我一定要把他埋得很深,要不然玛蒂会被送到煤气室去。”他环壁四顾,仿佛他现在就身处煤气室,而煤气孔马上就要释出毒气。“她跟我说,要是任何人问起来,把事情全都怪到艾尔头上就好了。” 
  “你这个疯子白痴,”他母亲说道。“要是你再这样胡说八道下去,我就丢下你不管,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办。他们会送你去坐牢,要不然就送到疯人院去。” 
  我心想,他们两个都可能终老于斯了。我说: 
  “佛兹,别让她吓倒你,你不会因为那些事被送去坐牢的,因为是她逼你做的。” 
  “我无法忍受了!”她大叫。“你在怂恿他反抗我。” 
  “史诺太太,或许也该是他反抗的时候了。你一直在利用你儿子,将他当成替罪羔羊,还一直告诉自己,说你是在照顾他。” 
  “除了我,还有谁会照顾他?”她的声音粗厉,充满了怨恨。 
  “就算是陌生人,也比你待他要好些。”我转头对佛兹说:“星期六早上史丹向你借了锄头跟铲子,然后呢?” 
  “他向我借了锄头跟铲子,”佛兹又重复一遍。“过了一阵子,我就紧张起来。我从小径爬上去,想看看他们在那里做什么。史丹在挖土,就在他爸爸被埋下去的地方。” 
  “那你怎么办?” 
  “我走下来,回到农场打电话给‘她’。” 
  他湿润的绿眼眸停驻在母亲身上;她先是大声嘘他,然后压成一阵轻吁。我对她的嘘声听而不闻,继续说: 
  “佛兹,那星期六晚上呢?你有没有开车南下到北岭去?” 
  “我没有,我整个晚上都在床上睡觉。” 
  “你妈妈呢?” 
  “我不知道。艾尔打电话来,她一挂掉电话就给我吃安眠药。每次她晚上要出门留我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都会给我吃安眠药。” 
  “艾尔星期六晚上打电话来过?” 
  “嗯,电话是我接的,可是他要找她讲话。” 
  “他们讲了什么?” 
  “他们在讲钱的事情。她说她没有钱——” 
  “闭嘴!” 
  史诺太太扬起拳头威胁她儿子。虽然佛兹比她高壮、年轻,或许力气也比她大,但他却从她身边爬开,躲到床角蜷曲着身子哭了起来。 
  我抓住史诺太太的手臂,她浑身紧绷而且发颤。我拉她进厨房,把那个快要崩溃的人的房门关上。她靠着流理台发抖,仿佛屋子里冰寒料峭。 
  “是你杀了礼欧·卜贺,对不对?” 
  史诺太太没回答。她似乎被极度的羞惭镇住而张口说不出话来。 
  “那天晚上,伊莉·卜贺和史丹跑上山去,并没有待在农场里。你跟在他们后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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