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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千里起解by 未夕(be)-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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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何说起呢? 
 
他只说,“好的越越,好的。” 
 
千越轻悄悄地躺在他身边,身旁的温暖象水波一样不断地冲刷着他的意识。他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小小的人,一个说,就这样吧,你就把实话说了吧,让他来决定你的去留。另一个说,不必了不必了,不能留也留不起,就这么得过且过,偷得一天的快乐算一天吧。 
 
千越想,原来自己,不过是一个胆小的偷爱的小贼。 
 
 
 
讲到这里,千越停下来,看着窗外驰过的风景,那一个一个过去的日子,原来说起来,只是这么短短的时间,所有的躲闪与试探,所有的等待与盼望,所有的呵护与关怀,所有的温柔与暖意,都还在眼前呢,都还在心头呢。以诚的笑脸还在眼前呢,以诚的话语还在耳边呢。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这么久了吗?竟然已经隔了这么远这么远了么? 
 
陈博闻看着千越消瘦的侧脸,那脸上浓重的伤感给他非常强烈的震憾。恍惚间,千越脸上的伤痛与佳敏脸上的伤痛重叠在一处。想起他自己在工作烦躁时失意时对佳敏的恶言恶状,想起自己一夜一夜宁可流恋在饭店酒馆,打着排遗工作压力的幌子,想起一天一天变得不再象自己的自己,想起佳敏那小鹿一般惊慌的眼神,想起佳敏说的,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吵,我们能不能好好地过日子。在沈千越的述叙中,从前与爱人平静安宁的日子好象慢慢地在他眼前拉开延展,由退却成苍黄而慢慢再度染上昔日的颜色。 
 
他突然打破沉默问,“你的手,痛得很?” 
 
千越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然后淡淡地笑着说,“还好,有点儿麻。” 
 
陈博闻拿过钥匙,李炽忽然接过去,打开千越手上的铐子,让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接着,用一种低一点的角度重新铐上。 
 
千越的脸上显出一种孩子一般的神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抬起头看看两位警官,然后笑一下。 
 
李炽发现,他有着非常白的牙齿,小小的,一颗一颗,却不是很齐整,最左边上,有一颗牙有点歪,尖尖的,偶尔会在完全笑开的时候露出来,显得他非常非常稚气。 
 
千越突然说,“你们喜不喜欢看焰火?” 
 
两位警官有点诧异地看着他。 
 
千越说,“真的,哪一次的焰火也不如那一年的好看。” 
 
那一年,那一夜,漫天漫地的,把整个天空都照亮的,仿佛永远地留驻了的焰火啊。 
 
 
 
 
 
17 
 
也不知怎么,那一年的国庆,特别的冷。 
 
原本这个时节,在N城,秋日的懊热会一路顺延着走过来,长得象是再不会到头似的。 
 
可是那一年,国庆节的时候,天气已经非常寒凉了,落叶如毯,铺了满地,枯枝高擎着指向淡青的天空,暖阳如织,风凉如水的季节,却并不见萧瑟。人们都已穿上了厚厚的毛衣。 
 
这一年国庆,一号的晚上,要放焰火。以前,千越与以诚他们住的古生物研究所后山就是北极阁,那是放焰火的一个点,以前每次看焰火,那巨大的放炮声轰轰地就响在耳边,眼前是绽放在黑夜里炫亮多彩的焰花,非常非常地震憾呢。 
 
现在以诚住的这个地方,四周全是高楼大厦,视线被遮住不少,以诚问千越,“今晚咱们去个好地方看焰火?” 
 
千越问,“去哪里?” 
 
以诚说,“老地方?” 
 
千越愣一下,随即笑了,“老地方是什么地方,你可没告诉我。越越知道,我不知道。你得告诉我,我才好往下演啊。” 
 
以诚深深地看他一眼,“越越……” 
 
千越打断他的话说,“以诚哥,我们带些啤酒好不好?” 
 
以诚看他故意垂下的眼帘,看他躲闪的姿态,温和地说,“好。” 
 
以诚要带千越去的老地方,是研究院里的一座旧楼,原先,那里是标本陈列馆。这两天,新的陈列馆已经建了起来,这里就空置了下来,说是准备要拆了盖新楼。 
 
千越说,“人家研究院怕是不让进去。” 
 
以诚的脸上突然显出一分少见的调皮来,“有办法。” 
 
那天晚上,天黑得挺早,街上全是人,一派热腾腾的景象。 
 
千越和以诚带了不少的啤酒,打了车到了玄武湖的解放门那儿。 
 
以诚有点儿神秘地拉着千越顺着城墙一路走下去。 
 
这一路人少,城墙上漫天漫地长着爬藤,枯了的枝叶,在晚风里哗哗地响成一片。 
 
再往前,是研究所的后墙,那里也长满了古老的枝藤,居然在那一片枯枝中,掩着一道窄窄的小门,门锁是锈的,以诚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枚钥匙,开了那锁,用力推了推,那门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只开了窄窄一线,只容一个侧身穿过。 
 
以诚小声地说,“这门,是我爸妈他们弄的。那时候,我已经去当兵了,我妈每天去玄武湖锻炼身体,嫌从正门走绕了太多的路,就私底下弄了这么个门。我们家搬走后,又把这里堵了起来。” 
 
两个人偷偷地钻了进去,复又把门堵好。 
 
千越凑过头去,在以诚的耳边慢慢地吹气似的说,“哦——, 原来你这个老实人,也会干坏事。” 
 
以诚觉得耳朵痒痒的,忍不住伸过手去捏千越的耳垂,离得那么近,两人的呼吸热热地扑在对方的脸上,都有片刻的失神。 
 
以诚拉着千越走到那旧楼跟前,楼洞里黑乎乎的,一路上了楼,老旧的木楼梯嗝吱嗝吱地响着。 
 
推开顶楼的小门,天台上,落了极厚的一层树叶,干燥的,在脚下发出脆响。 
 
两人刚刚坐定,第一道炮声就在耳边炸响。然后,一朵红色的焰花在天空里灿烂地开放。 
 
接着,一朵,又一朵,在墨黑的天空里幻化出炫烂的景色,五彩缤纷的光影为城市的夜空披上了一袭夺目的彩衣,在那些瞬间,充盈在心底的回忆,回忆里的欢乐,旧日无邪的时光,也随着焰火升空,无边地蔓延开来。 
 
以诚侧过脸去看千越。 
 
他的脸被天空中明亮璀灿的光芒洗涿分外明净,象是半透明的,他的眼光,很奇怪,象是特别特别地不舍,那目光里,仿佛要伸出手去,挽住那一天一地的华彩。那一种渴切,震得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地抖。 
 
以诚揽住他的肩,问他,“越越,你冷不冷?” 
 
千越回脸,微笑着说,“冷啊。我们喝酒好不好以诚哥?” 
 
以诚拉开一罐啤酒,递给他,又拉开一罐,轻轻地与他手中的相磕。 
 
一罐又一罐,千越很快显出了醉意,把头靠在以诚肩上,吃吃地闷笑。 
 
以诚扶起他的头,问他,“越越,你不要紧吧。” 
 
越越不回答,突然笑起来说,“喂,你看我。” 
 
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平台上的边上,有一道窄的边沿,千越冲着那边沿就走过去,一边说,“以诚哥,你看我,你看着我,我走钢丝给你看。” 
 
以诚吓得魂飞魄散,也不管轻重,上前一把把他扯住,往后拉。 
 
千越象是被拉痛了,挣了一下,哎哟一声就摔倒了,后背重重地磕在地上。 
 
以诚也顾不上问他摔痛了没有,只顾着死死地抱住他,把他压在身下,那一刻,他只觉得无边的恐惧爬上心头,象是蛇的信子,吞吐着,他觉得唯有紧紧地抱住身下的这个人才能稍稍安心些。 
 
千越被压得有些喘不上来气,嘴里开始含糊不清地嘟囔,象是受了委屈又不敢说的小孩子,伸了手去推是以诚。 
 
以诚说,“不准乱动,你别动。” 
 
千越的眼半睁半闭,努力地在一片昏黑中辨认着近在咫尺间的面容。把头歪过来歪过去地,看啊看啊看啊。突然他象是认出人来了,整个人都松下来,慢慢地笑开来,眼睛里落进了啊亮的星,又混了五分的醉意与五分的顽皮,那晕开的笑容里有五分的诱惑,五分的稚气,他在以诚的身下轻轻地挣动,嘴里乱七八糟地说,“喂,狗熊,起来。笨猪,你很重。” 
 
以诚觉得自己心里的那浅浅的醉意,被眼前的千越激得象火一样地烧起来,漫延开来,他心底好象有两个小人在争吵,一个说,你起来,快起来。另一个却沉默着,固执地不肯放开怀里的人。 
 
忽然,那另一边通过天台来的小门被推开,然后有人走上来,瘦高的身影,许是值班的职工,有点沙哑的声音在问,“那边是谁在哪儿?” 
 
那声音很快地被又一声惊天动地的炮声打散了,天空再次被焰火照得缤纷而明亮,那个值班的人发现了以诚他们,大声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以诚一跃而起,拉了千越飞也似地下了楼,一路跑出去,穿过窄门,倒还记得锁好了,又拉着千越沿着古城墙飞跑起来。树影与藤影在身边飞掠而过,象是黑暗里的精灵,风把头发撩到后面,心里其实在那一刻是什么情绪也没有的,却是那么地鼓涨。 
 
在后来,许多许多时候,千越看着以诚的睡脸,都会想起这一个晚上,他想,哥,只要能再有一次,再一次象那一天一样,我们在清风里,在黑暗中,在古墙边,焰火下,我们再跑一次,只要再有一次,就很够很够了。 
 
我们倒底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才能换回片刻我们在不经意间渡过的好时光? 
 
 
 
一直到回到家,千越的腿还在打着颤。摇摇晃晃地走不稳。 
 
以诚扶着他上了楼,一关上门,他咚地一声撞到了以诚的身上。 
 
几乎是在一瞬间,以诚的嘴唇压了下来。 
 
千越迷迷糊糊地想,他的脸一定红透了吧。因为他的嘴唇热得象着了火。 
 
 
 
 
 
18 
 
以诚用力地把千越抱在怀里,那个多年来在他梦中徘徊的男孩子,那个总在他记忆里羞涩地微笑的男孩子,那个在过往的阴影笼罩下总是欲言又止,无所适从的男孩子,现在就在他的怀里。真实的,暖暖的,让他特别特别地不舍。 
 
两个人倒在床上的时候,千越的头在床栏上轻轻磕了一下,以诚吓了一跳,一个劲儿地问,越越,越越,你不要紧吧,不要紧吧。千越的脑子在酒精的燃烧中变得亦发地模糊,心中却是清明的。他能感到以诚的大手轻轻地替他揉着撞痛的地方,嘴里呼呼地吹着。温热的,带着酒香的气息,就在他耳边,能感到他绵密的吻,从自己的额角,眉际,一直漫延到下颏颈间。 
 
千越想,他会永远永远的记得那一天,记得以诚火一样热的嘴唇,同样热度的手,几乎是虔诚地在他身上掠过的感觉,想起他始终半撑着的胳膊,记得他那一种呵护的姿势。 
 
这个姿势,在他的记忆里凝固了,如此的清晰,那是他生命里一个被爱的标记,以诚烙在他身上的烙印。 
 
他常常想,假如,那一天他没有因为自己的心结而误会了以诚的话,他们是不是可以赢得更多一点快乐的时间?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千越朦胧的视线里,以诚的脸慢慢地浮上来,慢慢地清晰起来。 
 
就只见他脸上的红晕一点点深浓,面积一点点扩展,非常地奇妙,千越简直地看傻了。 
 
然后,他躲进被子里无声地笑起来,把脸在那半旧的软软的被里上磨蹭来磨蹭去。 
 
以诚伸过手来,抚着千越的头,问,“越越,你……你还好吧?” 
 
千越在被子下探出头来,清朗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留恋地望着以诚,然后眼光又调转了去,却留下那杳杳的余光久久不去。 
 
以诚说:“越越,我……我……” 
 
千越说,“你……你什么?” 
 
以诚说:“我……那个……” 
 
千越说,“你,哦,你很会,嗯……理论联系实际。” 
 
以诚的脸越发地红了,千越笑着把手贴了上去,说,“今天早上我们可以吃煮蛋。” 
 
以诚看着千越,即便是一夜宿醉,一夜在情欲里纠缠,他看上去依旧清新如泉水,他看他微微皱了皱眉,有点艰难地移动了下身体。以诚说,对不起。越越,对不起。 
 
千越愣住了,什么?他问。 
 
以诚又说,对不起。 
 
千越说,哦。 
 
 
 
后来,以诚说,我真是嘴笨,不会说话,你说我当时怎么就说了那么句话呢? 
 
千越把下巴磕在以诚的肩膀上,笑着说,不怪你。那时候,我自己心里有打不开的结。 
 
以诚说,我真是迟钝。越越你见过这么迟钝的人没有? 
 
千越吃吃地笑,还真是没有。 
 
 
 
千越走出房门的时候,以诚正在弄早饭。这套房子,位置不好,也只有早上这一会儿有点阳光。 
 
十月的阳光,是极其温润的黄色,暖暖的,那一线照在以诚的身上,千越想,他可真是个温暖的人哪,那种暖,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过去,那种明亮,不刺目,却足以照亮别人的生活。真好啊。真是好啊。哪怕他的那暖他的那光,只是给他心目中,始终干净纯真的沈千越呢,也还是想靠过去,汲一点暖,取一点光。 
 
以诚说,“越越,刚才公司来电话了,我怕是要出车,去趟山东。恽城。” 
 
千越说,“哦,去梁山泊哦。你不是老板么?还亲自上阵?” 
 
以诚挠挠头说,“说起来是什么老板呢?一共才那么几个人。忙不过来的时候我就是一个司机。” 
 
千越笑着说,“路上小心,司机大哥。” 
 
以诚下楼后,想是有心灵感应似的,转过头来,抬眼向上望去。果然看见千越,趴在阳台上看着他。 
 
千越的脸上,笼着晨光,微笑着,对他挥挥手。 
 
以诚心里想,我真是爱他,真是爱啊。 
 
 
 
三天以后,以诚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联系千越,家里的电话没人接,千越的手机也是关的。以诚有些慌了,交待了一下便回了家。 
 
家里,没有千越。 
 
以诚跑下楼,跑到小区里,在小区的一个角落里,有一扇旧的木门。隔着木门,有一个小小的土坡,密匝匝地长满了篙草。 
 
以诚在那里看见了千越。 
 
在那一刹那间,以诚的眼里涌出了泪水,他一路磕绊着走过去,走过八年分离的日子,走进那怎么也忘不了的记忆里。 
 
千越的身子,倒挂在那木门上,他闭着眼,张开了双臂,轻轻地摇晃着。 
 
以诚想起小的时候,他们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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