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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寒雨连江by 薄荷酒-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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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身不由己地摇摇欲倒。 
  喉头一阵发甜,来不及抬手,月白色的衣袖已溅上了点点艳红。 
  唐斐,并没有手下留情。 
  想起来了,在最后那一瞬间,我依然以为他会撤去掌力。 
  辛苦地弯了弯唇角,有点想笑。没有变,三年过去了,我一点进步都没有;当年陷在玄幻阵中时,我也一直以为下一刻他就会冲进阵来,把我从恶梦里拉出去。 
  唐斐,你和我原来都没有变。 


第二十二章铁索横江 
  一击得手,唐斐并没有步步紧逼,反正我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无法继续挡在他面前碍事了;眼下还有比我重要得多的事情要解决,所以他只是很温和地对我说:“悠,你先在这边休息,等一会儿我再送你回去。”目光已经转到了不远处那个黝黑的大铁箱上。 
  我退了几步,一边努力站稳脚步,一边调匀气息。这一击确实重得很,但还不至于令我当场倒地;体内的血气一阵阵翻上涌下,五脏六腑仿佛都在痉挛般地颤抖,头脑却清明得有如刚刚当头淋过一桶冰水,正在无孔不入的寒意中紧绷绷地,近乎疼痛地审视着周遭的情势。 
  一对五,又受了伤,还能拖多久呢?随便谁过来都可以轻轻易易制住现在的我。 
  可是拖不住也得拖,没有多少人比我更清楚玄幻阵的厉害。我咬住了下唇,但凡方才多几分提防,此刻也不会被动至此。 
  唐斐带来了四个亲信,我只有独自一人。唐门中已然没有会跟在我身边的人。 
  当年刻意不去营造势力,离开得虽然狼狈,自觉倒也还无牵无挂;结果这次回来却发现初时还算交好的几个朋友尊长都已不在,或是离开了蜀中,或是离开了人世。 
  于是蜀中唐门在我眼中简化成了两个人,唐斐和唐梦。 
  然后唐梦嫁给了唐斐,我代替唐斐接下了比武之约,然后唐斐在这个离元月十五不到十天的夜晚打了我一掌。 
  望望四周,空山寂寂,冷月冥冥,斑驳的树影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黑得透骨,熟悉的景物一下子变得陌生而狰狞。 
  此时此刻,站在面前的原来不是我亲如手足的兄弟,而是敌人,而且还是那种不择手段也不值得我尊敬的敌人。   一瞬间,深入骨髓的寂寞与疲倦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将我湮没其中。 
  天下虽大,我知道没有哪个地方能比唐家堡更令我寂寞疲倦,纵使我将自己全部的心血都洒在这里,也不曾换来过一个真正关切的凝注。 
  唐斐的眼中只容得下他想要的东西还有他想达成的目的,我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一旦碍事,随时踢开。过去十八年的回忆原来终究是大梦一场,是我执意将梦境当做现实,以为可以流连其中,永远不必醒来。 
  忽然间打从心底感谢左回风,不为其他,只为他路远迢迢从金陵赶到这里来陪我,他不在这里的时候,我是真的寂寞极了。 
  和感激一起涌上来的是一缕恙怒,因为他那么急切地打碎了我和唐斐之间脆弱的平衡;没有给我留一丝余地,没有给他自己留一丝余地,某种程度上讲,也没有给唐斐留一丝余地。 
  可是这世上也只有他会把唐秋那点别别扭扭的心思当成一件大事,看得比赫赫唐门的存亡更加重要。 
  左回风……此刻正在玄幻阵里。 
  所以我没有其它选择。 
  我拭了拭唇边的血迹,挺直了身体。这么简单的两个动作,体内又是一阵气血翻涌。 
  许是注意到了我的动作,唐斐目光一闪,朝这边踏近一步,我想他是要点我的穴道。 
  右手堪堪抬起来,又软软垂下去,他皱起眉头,左手快速封了右肩几处穴道。 
  适才发出的三枚银针并没有完全落空,有一枚正明晃晃地插在他右肩肩井穴上。我的暗器通常无毒,这次也不例外,针上只涂了烈性麻药而已;两个时辰之内,他整条右臂都别想动一动。 
  十八曲玲珑锁构造极其复杂,通常一定得两手并用才能开启。唐斐从怀里摸出两条极长的钥匙丢给唐靖,沉声道:“去把锁打开,越快越好。” 
  我眼望着唐靖和唐崴朝阵石去了,忽觉腕上发凉,唐斐三根手指搭上了我的脉门;我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正在为我把脉。 
  好冷的手指…… 
  本能地用力一甩,三根手指立时变成了五根,牢牢锁住脉门,随后就是猛地一带,我身不由己,整个人都栽倒在他身上。 
  “受伤了就老实呆着,你伤得不轻,别逼我再封了你的穴。”他的口气忽转冷酷,“我要你好好看着这帮奸细的下场。” 
  事已至此,以力博力只是白费劲而已,不如静观待变。我索性一动不动随他摆布,强忍住离他远一点的冲动,半闭着眼睛养神。 
  唐斐既然说我伤得不轻,我就表现得虚弱一点好了。 
  一片寂静中只听到阵石那边机簧转动发出的轻微磨合碰撞声和唐斐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两个正在阵石边忙碌的人手上。 
  十八曲玲珑锁出自机巧之学闻名天下的常州九华派之手,相传天下只有十八副,算是相当珍奇之物。由于内部关窍出奇地复杂,不懂诀窍的人纵然钥匙在手兼有十八般神通也只有望锁兴叹的份。 
  我从睫毛底下偷偷看着,见唐靖唐崴的手法虽然有些僵硬,却显然正确无误,不由暗叹一口气:情势是越来越不利了。 
  唐门暗器冠绝天下,手上功夫自然远非凡夫俗子可比,两个人的动作由生而熟,渐渐快了起来。过不多时,只闻“喀”地一声轻响,唐崴手中的锁簧松开了一扣;跟着,唐靖那边也清清脆脆传来一声。 
  外有十八曲,内有十八窍,最难对付的第一窍既然通了,后面就费不了多少时间了。 
  唐斐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喀喀”声不绝于耳,只消响满十八声,锁就开了。我觉出手心不知何时变得湿湿黏黏的,全是冷汗。该是时候了,他们在阵石边已待了半刻之久。 
  不动声色地放松全身,不可以让唐斐觉察出我有多紧张;两个人挨得实在太近,加上他正扣着我的脉门,如果呼吸、心跳太过絮乱,引起他的注意就糟了。 
  那边依然在开锁。我看见唐靖又一次调准了锁匙的方位,用力扳下去,准拟再通一窍。 
  纹丝不动。 
  他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再转了转手中的钥柄,依然纹丝不动。 
  锁和钥匙都没有异状,好好地摆在那里。唐靖突地转身朝我望过来,目光中惊怒交加,隐隐还有几分惧意。   唐斐轩起眉毛,他也觉出不对了。 
  等的就是这一刻,顾不上再去看唐靖唐崴了,时机稍纵即逝。我猛然翻腕,右手五指疾如闪电般反抓而下,一把扣住了他的脉门,左手跟着一轮急点,忙乱之中,每一指都对着前胸要穴。 
  指力还未着实,右手下突地热了起来,一股炽热的内劲狠狠撞来,五根手指立时炙如针刺。我心知不妙,死命加力收紧手指,刚一施力胸口就是一窒,险些又是一口血呛出。来不及多想,左手依然不管不顾点下去,被唐斐微微错身,尽数点在穴道之外。 
  这一下突袭至此已然注定无功,唐斐的内力比我估计得还要强,反应也快上许多。我喘了口气,只觉受了刚才的冲击,体内气息愈发纷乱游走起来,四肢百骸都是一片绵软,半分劲道也提不上来,刚才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一点力量统统无影无踪了。 
  唐斐轻轻巧巧从我手中抽回手腕,点住我两处穴道,冷冷道:“惹了这许多麻烦,你也该闹够了。这一招虽然使得不错,只可惜你受伤在先,赢不了我的;唐靖和唐崴那边也是你做的手脚?” 
  努力定了定神,我看到唐靖和唐崴正委顿在地,和我一样动弹不得,只有眼睛还在转来转去。唐御和唐祁站在一旁,想去扶又有些不敢。 
  身体不能动,只剩下一张嘴,我悠然笑道:“不错,是我做的。坦白告诉你,我在阵石周围下了毒,敢接近的人就是这种下场。” 
  唐斐也笑了,同样悠然:“是么?当真如此万无一失?”手上猛地一扯,将我扯到一棵树边靠着,自己朝阵石走过去,“既然如此,你方才何以那么急着想制住我,我倒有些不明白了。” 
  他绕着阵石走了一圈,一脚将我先前插在地上的火把踢倒踩熄,对唐御唐祁道:“闭一口气,先去把唐靖和唐崴扶出来,再把锁打开。”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那支火把是我为了以防万一特制的,本身无毒,但一旦与涂在十八窍玲珑锁上的药物凑在一起就足以令人筋酥骨软。火把一熄,这一道防线自然是被破了。事实上,即使唐斐没有窥破其中关窍,它也燃不了多久了。 
  如今要怎么办才好?两扇小门上虽然还各涂了一种见效极快的毒粉,可是不经触碰就不会伤人,无论如何收拾不了三个人。而且,他们已经存了戒心,不一定会重蹈覆辙了。 
  忍不住又要狠狠去咬住下唇,我怎么就没想到用阴毒一些的药物多布几道防线呢,纵然被识破也无法即刻突破的那类药物……担心药物施得太多不方便观察水镜,结果害得现在一筹莫展。 
  还有什么办法吗?可以守住那个大大的铁箱从而守住玄幻阵的办法……?哪怕能制住一个人也好,随便谁都可以,可是现在动弹不得的人偏偏是我。 
  耳边又传来清脆的开锁声,听在我的耳中比夜鶺的叫声还更难听十倍,一声一声催魂夺魄,令人听着直想发疯。 
  左回风进阵还不到一个时辰,所有的人应该都还在阵里;阵势一动,左回风也许能全身而退,其他的人必定死伤惨重。 
  我知道玄幻阵中会有一个阵眼,是这种阵法唯一的破绽,无论阵石是否落入敌手,困于阵中之人只要能找到阵眼就可以化险为夷。可是玄幻阵千变万化,阵眼跟着时时移动变幻,想找到几乎是不可能的。 
  左回风找得到吗?他连提也不曾提过,我怎能用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去赌所有人的生机? 
  唐斐一直在看阵石顶上的水镜,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朝我走过来:“悠,”水镜里看到的图景想必令他颇为满意,声音温和起来:“我记得你每次施毒时都会随身带着解药,借给唐靖和唐崴一用如何?” 
  说着伸手探入我怀中,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你使毒的花样太多,还是小心些为好。” 
  修长而冰冷的手,探进又探出,不断摸索,好难受……我忽然想到了毒蛇冰冷的鳞片,看不见血,看不见泪,也没有温度…… 
  感觉不到并不等于没有,我知道,可是在那一刻,我顾不上去想这些,我只剩下了厌恶的本能而已。一阵又一阵,越来越难忍受的窒闷感袭上来又翻下去,有什么东西在胸口蠢蠢欲动,呼之欲出。   “别碰我,你不要碰我……”勉强吐出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眼前一黑,一大口血猛地狂喷而出,直直地把他淡黄色的衣襟染出一大片殷红。 
  死命撑着,这种时候绝不能失去意识,可是既使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我又能做什么呢? 
  ……好像还是迷糊了一会儿……然后又听到“喀拉”的清脆响声,还有带点喜悦的声音:“锁开了!”于是一下子又清醒过来。 
  唐斐就在眼前,我正斜倚在他身上,他的神色好像有点慌乱,他在慌什么? 
  一颗药丸塞到口中,他柔声道:“把它吞下去。” 
  这种药丸我认得,唐门的独门伤药,效果极好,只是会令人昏昏沉沉。 
  竭尽全力想推开他,推不动,能做到的只有把药丸吐到地上,这才发现他已经把我的穴道解开了。 
  伤药、解穴,锁已经开了,他居然没有急着过去,为什么?不可能是为了我。 
  思绪一转,我想我明白他在慌乱什么了,元月十五未至,我对他来说应该还有一点点利用价值…… 
  推不动就不推了,我微微抬头,看进他的眼睛里:“唐斐,只要你或者旁的什么人再碰阵石一下,我立刻自绝经脉死在这里,你知道我做得到;你若是点我的昏穴,我醒来后也绝不会多活一时半刻。” 
  大抵是连伤带急的关系,我的声音哑得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然而,很久很久以前,乃至很久很久以后,我都没有用这样的口气说过话。 
  我知道我会说到做到,毕竟那是一种足以把自己也镇住的口气。 
  并不认为唐斐会真正关心我的死活,毕竟我只是他刚刚一脚踢开的一枚棋子。故此,这种以死相胁的带点无赖意味的做法也就远远称不上慷慨悲壮,反而有点讽刺也有点可笑。 
  可是这条命已是我手中唯一的筹码,等同于溺水之人身边最后的稻草。因为对唐斐来说,唐悠在元月十五赴约之前应该是死不得的,再找一个这么合适好用的人选并不容易。 
  唐斐沉默了,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不知所措,他没想到我会来这一手,正如在片刻前我也没想到一样,这并不符合我一向的作风。那丝不知所措随即飞快闪过,融化在他深黑的眸底,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奇异而复杂,仿佛掺和了许多种情绪的眼神,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我觉得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几乎颤抖起来。 
  我想唐斐一定是在权衡,是元月十五赴约的事比较重要,还是眼下清理门户比较重要。一旁的唐御和唐祁正站在原地等候命令,脸上同样有几分来不及撤下去的不知所措。 
  弯弯的新月依然挂在天上,极缓极缓地朝西边行去。天上与地下,都在近乎窒息的沉默中痛苦地等待着时间快点过去,快点,让这个充满了勾心斗角的,混乱而扭曲的夜晚结束…… 
  然后唐斐终于在我被这片窒息压扁前有了动静,他转过身去对那边的两名亲信开口了:“你们今夜辛苦了,把唐靖和唐崴扶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四名弟子真的很听唐斐的话,虽然留下了几道不甘心的目光,还是走了。 
  目力所及的天地间突然只剩下了两个人,各怀心事继续沉默。 
  唐斐静静望着近在眼前的阵石,不知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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