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浅仓十月天-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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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说话呢？你不是那么得意的羞辱过我么？也许你忘记了，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不敢忘记呢，哈哈！你儿子是替你受到了惩罚！”唐月如大笑，精致的妆仿佛也被眼角不断涌出的眼泪冲刷掉了，像是马戏团的小丑一样在所有人面前表演着自以为报仇雪恨的一幕。
唐卡抓住她的手臂：“妈，我们走……”却不小心瞥见宋惠珍脸上的笑容以一种很奇怪的弧度挤到嘴边。
没有人知道宋惠珍身上为什么会藏着那把锋利的水果刀，也没有人看清楚她是以一种什么样的速度把那个刀狠狠地插进了唐月如的腹部。萧远城过来拉她，两人分开的时候，宋惠珍手里那把血淋淋的刀便突兀地冰冻在不安份的空气里。
接着是周围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以及宋惠珍疯了一般地低吟着“我杀死你，我杀死你……”
唐月如被突如其来的疼痛震住了，低头看着疼痛的来源，鲜红的鲜血汹涌地往外冒出来，有片刻的错愕，却又觉得仿佛这才是一种解脱，只有旁边撕裂般的声音不断在喊：“妈！妈……”
她就这样倒在唐卡的怀里。想象了很多年母女团圆的结局，却是在一种即将告别的形式里，才能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唐卡的眼泪滴在她的脸上，滚烫的让人觉得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拼命地按住那个往外冒血的伤口，却怎么也阻止不了血液从身体里逃离。
还能找到自己的声音吧。“卡卡，你恨妈妈吗？”其实她一直都很害怕，害怕迟了很多年的温柔再也找不回自己和女儿本应该有的温情。
第五章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你（13）
“不恨，不恨……”唐卡的心像被抽空了，觉得最重要的东西不断被人带走以掠夺的姿势迅速的被人抽离自己的生活。
所有的声音全都听不到了，耳边充斥的杂乱的尖叫，由远及近的警车鸣笛声。唐卡仿佛只是抱着唐月如坐在世界的中心，却止不住心底那座城市轰然倒塌。最后一句听到的话，是她说：“卡卡，其实妈妈一直都在想你……”
Chapter 7．
如果有下辈子，那该多好。
也许我们仍然会在这个偌大的宇宙里狭路相逢，也许会屏弃所有的仇恨与怨念演绎出新的情节，再也记不得多么恨过。
不知道下辈子我们还能否在这个浩瀚的宇宙中遇见。
唐卡觉得一切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觉醒过来，世界就真的变了一个样子，所有的一切都不真实起来，那些刻骨的疼痛也开始变得模糊。
0摄氏度以下的水，注定是要被结成冰的。
卡卡，离开也许对她才是一种解脱。阿婆说这句话的时候躺在屋前那张藤椅上，两眼望着很远的地方，明显看得出憔悴落寞的神情。从医院领回唐月如的尸体到火化安葬，她竟然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就像是一口年代久远早已干涸的枯井，再也嗅不到一丝活着的气息。这让唐卡不由得慌张起来了，阿婆究竟是看透了这世间的悲喜再无大悲大喜，还是始终接受不了等待多年的女儿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的现实呢？
这样的猜测让唐卡觉得害怕和疲倦，她很想也能好好的睡一觉，而不是每天凌晨从睡梦中惊醒，然后掀开被子把脚踏入薄凉的空气里，轻声轻气地走到阿婆的房间里，在她的床旁边站定，屏气凝神地确定依旧有微弱的呼吸声传入耳朵，才肯重新回到冰冷的被窝里睡觉，始终没有暖过，清早起来，依旧是冰冰凉凉的。
这样的日子波澜不惊却在任何角落仿佛都潜藏着让人窒息的危机。有时候会梦到那双温柔的手轻抚过自己的额头，醒过来好像会觉得一切都是真的并不是在梦里。
所有的，都不再真实了。
她是唯一的亲人。
早晨6点刚过，温润的空气中便开始弥漫着香甜的红豆气味。不用睁开眼睛便已经清醒过来，窗外有绵长而模糊的叫卖声响起，从很久以前唐卡就想以后一定自己也要做个卖早点的人，很奇怪的志向哦？每天从所有人尚未清醒的时刻开始工作，在晨雾微薄的街道上展开摊位，做一些小小的糕点等待着那些中年妇女的出现，冷静地妥善处理她们任何挑剔的要求。偶尔也会多送一些早点给那个让自己觉得心疼的穷学生，在她的袋子里多放上几个肉丸子。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那该有多好呢。
第五章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你（14）
可以少赚一些钱，却多积攒一些单纯的快乐。
如今这些东西真的变得模糊起来。
“卡卡，起来吃饭了。”阿婆的声音从屋外响起，唐卡便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着手穿衣服。
照例是红豆稀饭。阿婆最喜欢做的便是这个。直到很久以后唐卡才知道，这是唐月如最喜欢吃的东西。
很多爱总是被牢牢地掩盖起来，埋进心里落入无声，却在日后想起来才恍然大悟，的确是从来没有忘记过的啊，就连平日生活里最微末的细节也紧紧地铭记着。只是刻意不再提起，假装生命里从未有这个人出现过。
出现是一瞬间，而消失也是一瞬间。这样想起来，便觉得更加梦幻了。
那样恐惧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仿佛存在于身边每一个细微的角落，一触即发稍纵即逝。这样的情绪让唐卡如履薄冰。
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气氛中的时候，萧远城找到了唐卡，一夕之间他仿佛老了十几岁，原本乌黑的鬓角竟然倏忽生出许多刺眼的白发。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如同突然垮掉了似的，那样落魄那么颓然。
他在那个夕阳如血的下午找到了唐卡，他说：“卡卡，我要离开浅仓了，这里再也没有我留恋的东西了。你跟我走么？”
他虔诚地看着唐卡，一夜间如同做梦一般，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这苍凉的世间只剩下这个女儿了。除了这个人，仿佛自己与这个世界再无任何牵连，想起来便觉得心惊，他曾那么冷漠地推开过她。她跌坐在自己脚下，他却一个正眼也没有施舍给她，她那么艰辛的独自生活了十几年，他从未想起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这样的女儿。
而现在她变成了他唯一的亲人。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成就很多事情，比如无依无靠，比如孑然一身。
“对不起，我还不能离开。这里有我的阿婆，还有我未完成的学业。”唐卡可怜面前这个男人，却找不出说服自己在被抛弃了十六年后，重新变成“女儿”的身份回到他身边。并不是恨，只是不能原谅。
“阿婆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其他地方仍然可以上学。”他不死心，认为唐卡的理由并不足以阻碍她跟他走。
“……”唐卡想了一下，还是艰难的开口，“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叫你爸爸。”
第五章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你（15）
萧远山那双没有焦距的深黑色瞳孔在瞬间缩了缩，然后他笑起来，直视着唐卡漂亮的双眼：“这就是你跟我、跟你妈妈不一样的地方，你总是以真实的想法来面对每一件事情，但是你得想想，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你不会再那么辛苦，真的。”
唐卡也笑了：“当初你也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所以抛弃了我和妈妈对么？其实我真的很想问你，你这些年后悔过么？”
天空是黯淡而单调的色彩，混杂着飘渺悬浮的微尘，没有一只鸟，而她清浅的声音却在空气中荡开涟漪。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妈，可是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吗？”
“对不起。”
白驹过隙，心中已经历了潮涨潮落，痛苦像海啸，后退几步席卷而来，漫过大陆架中浅浅掩埋的千百年来的灰色地壳，漫过曲折蜿蜒凹凸不平的海岸线，一切都被吞没了，静静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时光蜂拥进冗长的密闭轨道，以疾行的节拍朝唯一的出口飞奔而来。
所有的微笑都无处投递，冷风过耳，紧紧地疼。
世界寂静了，沉默了，孤单了。
他最终放弃了，只是问：“卡卡，我能抱一下你么？”迟到了十六年的拥抱，唐卡向他伸开了双手。
她知道，也许只是最后一次见面，从此便是海角天涯，想到这些竟然觉得喉头梗塞起来了，可是还是努力地压制住了想哭的冲动。
即使是嫡亲的血脉却依旧如陌生人一般的防备着，不愿意表现出过多的不舍。爸爸。这个词空白了太多年，那就让它这样空白下去吧。
唐卡后来对安小漠说，其实被爸爸拥抱的感觉挺好的。
只是后来而已。
Chapter 8．
神说，这个世界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圣经》的开篇是这么说的。
这个世界有了光，有了空气，有了水，有了蓬勃的生机，于是便有了人。更加缓慢的有了欲望有了嫉妒有了厌恶有了憎恨，所以一些丑恶便也能解释得过去了。
“喂，你眼睛是瞎的啊？我看你是故意的吧？知道这鞋子多少钱吗？弄坏了你赔得起吗？”照例是刻薄傲气的指责。
只是做卫生的时候不小心把拖把上的污水溅到了她那双看起来很贵的运动鞋上，仿佛是刻意的一条引线，吱啦地突然被点燃，那个女生怒不可遏地指着唐卡的鼻子骂了起来。
第五章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你（16）
周围本来也在忙碌着大扫除的同学皆停了下来，远远地看着这场能带给这沉闷的下午一丝乐趣的战争。
“唐卡惨喽！夏雨悠那双鞋子是Lolita今年最新款诶！把她卖了估计都赔不起吧？”“没那么严重吧？不就弄脏了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夏雨悠多计较，再说她穿过弄脏的鞋子么？”“嘘，小心别被她听见了。”
……
从小在优越的环境下被父母捧在手里长大的女孩子，或多或少都会透露出一些小女生的骄傲来。只是这个叫夏雨悠的女生特别明显而已。
同学一年，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在偶尔的擦身而过时能感觉到她轻蔑的眼神，这样就说明并不能做朋友了吧？可也从没想到会这样的冲突起来。
你哑巴了吗？对不起都不会说吗？
声音高了起来，夏雨悠站在唐卡面前，两个人成180度的水平直视，周围空气里的分子仿佛加快了运动速度似的，躁动不安。
对不起。
再心不甘情不愿，这3个字还是从唐卡口里吐出。
那就麻烦你，蹲下替我擦干净吧。
唐卡一手拿着拖把，另一只手紧攥着衣角，由于太过用力，指节处微微泛起了白色。所有的光线都聚集在前方那个高傲的女生身上，刺得唐卡恨不得马上闭起眼睛，脚地下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力气，身体随时都会倒下的沉重。
目光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容不得躲闪。
午后浓烈的阳光想方设法也照不进唐卡那灰尘堵塞，被黑暗充斥的心里。
对面，夏雨悠那张精致的完美的脸，带着无尽的期待以及快感的，她讨厌唐卡，甚至，不能用“讨厌”就形容的一种恨意，早已在心底酝酿成凶猛的巨浪，逐渐要把自己掩埋。
所有的光，都被眼前这个穿着寒掺却如同破竹的女孩子挡住了。是所有的，是全部的。而自己却在她看也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的恨着，怨着，恨不得她明天就死，就是这样的毫无说服力的，希望着她明天就死。
这样的情绪隐藏得无懈可击，却在自己内心深处攀缘生长，变成一颗参天大树。
就这样僵持着。
没有人动，所有的人都静静地看着。
“你们在干什么？”
这样一句话似乎从很远的地方披荆斩麻狂奔而来，把唐卡从沉默中拖了出来，安小漠永远会在唐卡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你们在干什么？
夏雨悠看到那个男孩子背着阳光而来，仿佛在她心里绽放开那朵华丽的花。
可是，他的眼里只有她，只有她而已。
“她弄脏了我的鞋，我要她擦干净而已。”声音是异常的柔弱，笑容在她脸上淋漓尽致地散发着动人的光芒。
这个笑容，让唐卡觉得冬天是真的真的来了。
第五章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你（17）
安小漠转身看了唐卡一眼，看到她倔强却又卑微的眉眼，对夏雨悠说：“擦就不必了吧，这双鞋多少钱，我双倍赔给你。还是你想我替你擦干净？”
一句话，让夏雨悠的甜美笑容尴尬而又突兀地僵在嘴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任谁也不敢对公主一般的她这样讲话，而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觉得自己处心积虑的爆发也许是将自己推进更深更痛的悬崖。
他不喜欢她。不管她多不希望是这个结果，可是事实摆在她眼前容不得她不信。他看不到她的美好，一心只关注着那个平凡甚至她都不愿意把她当作对手的唐卡。怎么可能会甘心呢？
“不用了！我想她也不是故意的。”嘴角再次上扬，温和地把手搭到唐卡肩上，拍了一下，“唐卡，不要放在心上了。”
这些才是开始，刚刚开始而已。
卡卡，你离那个夏雨悠远一点儿吧。
嗯？
我昨天做了个噩梦，梦到你被她杀死了。
浑身上下都是血。粘稠而又浓烈的血腥味让他胆战心惊，分明置身在梦里的时候就仿佛知道只是个梦而已，浓重地雾气笼罩了整个梦境，他不知怎么地松开了唐卡的手，却再也找不到她。
任他怎么呼喊，都只是广阔无边地回声响应着孤单的他。那种突然失去的感觉，尽管在梦里，也沉重地让他喘不过来气。
猛然身后响起急促的呼吸声，是唐卡。救我！
然后他亲眼看到那把明晃晃的刀怎么插进了唐卡的腹部。她面前的是一脸狰狞的夏雨悠，白天的美好在她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她身上唯一能看到的便是爆发后的疯狂。
“不！”惊醒后的安小漠发现自己的衬衣早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这个梦在向他预示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宋惠珍的那把刀一直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仿佛又再次看到唐月如颓然倒下的身体。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