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浅仓十月天-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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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宋惠珍的那把刀一直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仿佛又再次看到唐月如颓然倒下的身体。曾经温暖过他的人，那样绝望地倒在自己的脚下。安小漠好像真的闻到了鲜血与死亡的气息，翻天覆地的恶心涌上心头，就这样，他竟然吐了。　
　　蔚蓝的天，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单纯的，透明的，清澈的让人能联想到的一切美好，都就在这个下午悄然酝酿着。飞鸟跃过的天空，被剪切成一块一块的。　
　　还是无聊又漫长的化学课。　
　　那个更年期逼近的化学老师一边讲着“越浓的硝酸越容易被稀释”，一边观察着任何一个在她的课上准备开小差的学生。　
　　就是这样一个无聊又漫长的化学课。　
　　唐卡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依稀看得到外面黑压压的天，拥挤的云一朵一朵飞快地从南往北迁移。就像在上演一幕黑白的无声电影，阴暗的空间里，一切都在紧密的有条有理的进行着。　
　　应该是要下雨了吧。　
　　这个天气下雨应该会很冷吧。　　　
　　第五章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你（18）　　　
　　为什么偏偏要今天下雨呢？　
　　唐卡在心里暗自想着，这两天正好是生理期。小腹用阿婆做的保暖袋小心的煨着，依旧疼得难受。　
　　不要下雨嘛，好像连雨伞都没有带哦。　
　　“既然你那么喜欢在我的课上神游，那你干脆直接游出去好了。”尖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把唐卡的思绪活生生地拉了回来。　
　　迎上的是化学老师怒不可遏的双眼。她赶紧低下头去，不敢跟她对视。　
　　然后是夏雨悠那张意味深长的笑脸。　
　　Chapter　9．　
　　仿佛所有关于罚站的记忆都很模糊。只是依稀记得念小学的时候经常路过老师办公室的时候，会看到那个长得很可爱的小男生定定地靠着墙站着，夕阳把他的影子来得很长。再或是一群被罚站却依旧眉飞色舞，打来打去的男孩子，互相拖着书包在办公室门口做着鬼脸，“回去晚了又要被骂喽。”“谁叫你上课扔纸条给我的，你没看到那个魔鬼老师站在我旁边么。”“你还讲！要不是你先丢给我，怎么可能被罚站。”……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还会被留校，傻呼呼地站在办公室门口，被来回的学生用那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　
　　浑身都不自在的，像是被捆绑着似的喘不过来气。　
　　果然，再不情愿，雨还是下起来了。甚至大得超乎了唐卡的想象。这么大的雨，很难回家了吧？　
　　安小漠如果找不到她，应该是自己回家了吧？　
　　从兜里摸出一颗糖，剥开来丢进嘴里，马上所有的感官便被甜蜜包裹。　
　　这是昨天安小漠偷偷塞进她书包的，今天上课的时候翻出来还暗自责怪了他很久。她没有吃零食的习惯。　
　　记得小时候有一回看到别人拿着的冰糖葫芦，羡慕得不得了。回家便吵着要阿婆买，她是一直都记得阿婆那无奈又窘迫的样子的，她看着阿婆从手帕里掏出一块钱递给她，她就欢天喜地的去买了一串。　
　　而偏偏那个小商贩欺负她是个孩子，递给她一串看起来色泽鲜丽、却已经腐坏的冰糖葫芦。他不会知道唐卡是多么不容易才有机会买到这些东西。　
　　那个味道很甜，劣质的快要融化的冰糖缠绕着有些变味的山渣，七颗山渣有五颗都是坏的，一口咬下去，就会看到黑呼呼的腐烂的核，微微有些苦，便赶紧吐出来，朝着地上狠狠地吐了两口吐沫，然后接着吃下一颗，却不想还是坏掉的。那两颗没有坏的也很酸，却被唐卡含在嘴里很久舍不得咬，直到冰糖融化掉了，山渣也明显得感觉变软了，她才嚼了下去。那种感觉很满足。　
　　可是当她晚上看到阿婆那双很小却肿得像煮沸了的饺子似的脚时，她是真的后悔了，她去舀烧得很烫的水给阿婆泡脚，被溅起来的水烫到双手也不觉得疼。她知道下午阿婆要去山上砍仓树枝，那么远的路那么重的树枝，她竟然没有坐车而是走路回来的。　
　　她省那一点点钱仅为自己不懂事的孙女想吃那串该死的冰糖葫芦。　　　
　　第五章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你（19）　　　
　　那天晚上她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从来没有那么憎恨过贫穷，她可以不吃那串冰糖葫芦，天知道她并不是贪吃而只是想知道别人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味道。　
　　她永远都是在猜测，那究竟是什么味道。　
　　那些好看的糖果究竟是什么味道，那些精美的饼干究竟是什么味道，甚至也常常在想，有妈妈究竟是什么味道。　
　　原本不真实的东西，突然真实地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往往都会觉得“不会吧，难道不是在做梦吗”的感觉。　
　　所以她讨厌安小漠往她的书包里塞零食，今天会是薯片果冻，明天又会是蛋塔汽水。她粗鲁地把东西塞回安小漠手里，却也会经常发现它们又如同变魔术一般都变回了自己这里。　
　　安小漠是个出色的魔术师。　
　　他一直都是的。　
　　今天的糖是柠檬味的，就像唐月如独独爱着红豆似的，唐卡一定是遗传了母亲的固执，那样执着的喜欢着柠檬。　
　　曾经的邻居家种了一棵柠檬树，每到结果的时候总是会摘下来很多送给唐卡，那个温和的阿姨曾一度让唐卡找到母亲的感觉。就像柠檬的味道，酸过之后总会是甜的，甚至比世界所有的甜加起来还让人回味。　
　　阿婆给她切成一片片的，用白糖泡起来，放进冰水里浸上半天，喝起来的时候又冰又甜，那些便是唐卡小时候最美味的东西。　
　　所有的记忆，都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呢。　
　　雨越下越大，沿着屋檐像是一条天上汇集的小溪似的往下流。唐卡不得不尽量地往里面靠，也难免被磅礴的气势吓到。如果再有闪电打雷，一定更加能烘托她内心的不安了吧。　
　　突然地，身后的门被使劲甩开，吓了聚精会神研究天气的唐卡一跳。那个脾气暴躁的化学老师的脸出现在门口，看到垫起脚尖的唐卡的时候，露出诧异的表情，“咦，你怎么还没回去？”　
　　脚都快站僵硬了的唐卡瞬间有想坐到地上的冲动，她是忘记了那个愤怒地吆喝唐卡“你给我站在这里！我没有走你就不准走”的人就是她了吧？　
　　出了名的坏脾气和烂记性，自己怎么就这么傻真的在这里站了将近两个小时呢？　
　　唐卡在心里暗自埋怨。　
　　“好了，你赶紧回家吧。”她朝唐卡挥了挥手，然后从那个大大的背包里掏出一件雨衣，兀自穿上，趁打量天气的空挡瞄了唐卡一眼，“你没带雨衣？”　
　　“嗯。”唐卡局促地把书包抱在胸前，若非这样，那个不防水的书包应该早就湿透了吧。　
　　“那你要怎么回去呢？”语气微微有些提高，本应该是关心的表情却分明能被她演绎成害怕惹上麻烦的紧张“怎么办，应该是要爱护学生的吧，那就是要冒着这么大的雨把她送回家么？”“早知道就不要让她留校了嘛，怎么会想到雨突然下得那么大呢！”“怎么会偏偏她没有带雨衣呢？”　　　
　　第五章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你（20）　　　
　　唐卡似乎是看透了她的挣扎，善解人意地说：“老师你先走吧，我等雨小一些再回家。”说完又往墙角挪了一下。　
　　雨真的下得很大了呢。　
　　“那好，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哦。”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雨色中，唐卡才微微将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一下。这么大的雨该怎么办呢？　
　　总是在这种时候，才会特别想起安小漠沉稳的笑容来。然后就真的看着他出现在雨幕之中。　
　　“终于找到你了。”　
　　安小漠无奈而又如释重负地笑：“笨蛋，都不会提前联络我一下的吗？”我会担心的啊，突然发现找不到你了，那种心慌你是不会了解的吧？笨蛋，干嘛要被罚站到这么晚呢？学校只剩下你这个傻瓜了，你不知道吗？”　
　　然后突然想起来唐卡并没有手机这种东西，怎么跟自己联系呢，整理一下心情才把她手里那个已经几乎湿透了的书包接过来：“走吧，我送你回家。”　
　　“你怎么会还没回家呢？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唐卡跳进安小漠那把大大的伞下，看着他立刻把雨伞朝她这边挪过来。　
　　“好了，问这么多干嘛，你往里面走一点才不会被淋到。”安小漠把唐卡往自己的方向揽了一下，却逃避了她刚才提出的问题。他要告诉她，他发现她不在教室，问了她的同学可他们都说不知道之后他几乎找遍了整个学校吗？　
　　才不要呢。这个傻瓜肯定会感动得哭死的。　
　　“喂，安小漠你再把伞凑过来一点儿你干脆直接去淋雨好了！”　
　　“我淋到没关系嘛，你才出院没多久，你还想再回那个鬼地方吗？”　
　　“……我很讨厌那里呢。”　
　　“我也是。”　
　　“那我们以后谁也不要去了好不好？”　
　　“恩。安小漠，你说我哥哥在另外一个世界好不好呢，他都没有回来看过我，连我的梦里他都没有出现过呢。”　
　　“当然会很好。萧宁是个好人，在哪里都会过得很好的。”　
　　“可他为什么都不回来看一下我过得好不好呢？”　
　　“他知道有我在，你一定会好。”　
　　“哦，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　
　　突然的，安小漠放慢了脚步，唐卡正在奇怪的时候却一把被他抱在了怀里。“喂，你在干吗。”　
　　“不要动，一只手打伞很困难的。”　　　
　　第五章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你（21）　　　
　　“那你在干吗啊？”　
　　“听别人说，太想念亲人却过早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也许会在下雨的时候附在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身上，去拥抱自己思念的人，你没有听过这个传说么？”　
　　“是真的吗？”唐卡有些不相信的问，真的可以这样重新体验仍然有哥哥在身边的感觉吗？　
　　“闭起眼睛，试想一下站在你面前的是他。”安小漠埋下头，在唐卡耳边低声地说。　
　　“嗯。”唐卡把眼睛轻轻地闭上，把头靠在安小漠的肩膀上，好像真的很温暖，让她觉得塌实，甚至有那么一秒，仿佛觉得是那个从未拥抱过的哥哥站在自己面前。终于，她紧紧地抱着安小漠，这段时间所有积压下来的悲伤情绪化成泪水迅速而决绝地落了下来：“哥哥！”　
　　就算明知道不是他，就算明知道这也许是安小漠希望自己可以不要那么难过而说的谎话，也不能阻止自己想要将错就错一次。就一次也好。　
　　Chapter　10．　
　　有一种心情也许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就像在无数黑暗又孤独的夜里浸湿枕巾的那一角，恍若所有的星辰都不再闪亮。整理着一天的复杂心绪，想着怎样在第二天用善良的心情去对待那些让人无法抗拒的伤害。觉得孤单一人，偶尔那些小女生的心思不知道对谁说。打开那本厚厚的日记，却不知道怎样用文字刻下委屈和无奈。　
　　雪白的纸张，没有黑色的笔迹。一条一条的褶皱张牙舞爪地横越在那里，不容分说地提醒着那些脆弱的等待坚强。　
　　就是这样一天一天更顽强起来，就算还是会为了一些分别流泪，却也知道，如果得活着就要学着忘记，而自己也必须活着。　
　　还有那么多没有实现的愿望，那么多等着去爱的人，甚至是布布也让自己深深的留恋着。这样才会想起来，这个世界仍然是美好的，再黑暗的夜，也必定会迎来光亮的第二日。　
　　唐卡在那页纸上，写下一行字，熟练的叠起一颗饱满的幸运星，然后打开那只安小漠买给她的玻璃瓶，一放手，星星就落了进去。星星接触到瓶子里其他的和它长得一模一样的星星时，咕噜了几圈便安静下来。　
　　嗯。　
　　因为生理期的原因，唐卡觉得腰有些酸，小腹还是一如既往的感觉到坠涨。很烦这纠结的几天，也曾想过如果自己是男孩子该多好。不用经历这些生理上的烦恼，可阿婆对她说过，每个女孩子都应该感恩，因为上帝把最美好的东西都寄予这些鲜活而纯洁的生命上，所以她们无论经历什么，都是上帝的赏赐。　
　　阿婆总是在唐卡这短短十几年的生命中不断教她忘却仇恨，以善良的心去对待这个世界。　
　　“卡卡，睡了吗？”正在唐卡出神的时候，房门咯吱一声被轻轻地推开了。阿婆出现在门后面，步伐很轻，大概是怕手里那碗汤水会溢了出来。　
　　“还没有呢，阿婆。”唐卡赶紧站起来，把碗接过来，浓郁的红糖香味迅速地弥漫了整个原本空荡冷清的房间。　　　
　　第五章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你（22）　　　
　　阿婆随手把唐卡混乱的桌子收拾了一下，转身对着唐卡露出慈爱的笑：“这两天应该又是难受的日子了吧，刚给你煮的红糖水，你喝一些肯定会好点儿的。”　
　　记忆中永远都是这样贴心温暖的红糖水，在唐卡特别诅咒的日子里，总是及时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不由得走过去拥抱了阿婆，阿婆怜爱地抚摩着唐卡的长发，“傻孩子，怎么了？”　
　　“阿婆，谢谢你。”把头埋进阿婆略微有些霉湿气息的肩上，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比阿婆还要高出许多。　
　　是不是真的如期待中的长大了呢，是不是真的也可以负担起一些责任了呢。总之在那些看着阿婆辛苦支撑着这个家的日子里，曾多么真切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呢。　
　　“阿婆，明天放学我去打听一下有没有课余时间的兼职工作。”唐卡说。　
　　“卡卡，你只要好好学习就好……阿婆希望你能有出息。”阿婆说得很没有底气，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给唐卡很好的生活学习环境，甚至连一些基本的东西都没有给唐卡，她唯有努力让唐卡觉得幸福温暖，而随着唐卡的慢慢长大，她越来越不知道什么才是唐卡想要的，怎样才能让她觉得快乐一些。看眼着唐卡比那些同龄的孩子凭空多出的一些心事与烦恼，她也觉得心疼，而又无可奈何。　
　　唐卡听到阿婆的话，觉得她肯定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于是急着解释：“不是的，阿婆，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