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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寻芳-那非-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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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得考虑。”如果能做到,他早早已经将对方赐死,可……好似三年前,得不到的回应,以死相逼,逼他退让。
  我会让你如愿么?那得不到回应的感情,想必你亦体会到了……
  是痛?是苦?
  “东篱,事宜至此,我也不打算改变什么。不介意让我知晓其中一二吧?”
  “近两年前,四处游历的夕族前任族长找到我,他执意邀我主事的原因我不晓得。而一无所有的我,面对对方的诚意,如何拒绝?”大概只是不想让自己沉沦,找些事来做吧?或者,为了颜面不好拒绝。再不然,挣扎着证明自己的存在……那时,他被过往的一切抛弃得太彻底。
  简东篱死了,颖技却活着。
  这是事实,却不会有人知晓,活着死去的滋味——作为一个活死人的滋味居然这么痛苦。这种活法,是他选择的,得来的是蔑视、辱没。消磨掉他所有的骄傲,一日日的煎熬,逼他悔过当初的决定,逼他回头求饶……
  不悔!不悔?不悔……他何时曾后悔自己的决定?
  那几日,一针针刺在脸上的痛楚,他铭刻在心——宁死不悔。
  他将一切说得简单明了,只是谁晓得当时他的处境,他的痛苦。如今想来,好似一场噩梦。现在提及,却最多只留下感怀,怅然,还有更多的庆幸。如果没有对方的邀请,他会如何?“只是,我也没想到这一职位,到也勉强支撑下来。”
  他自嘲的一笑,经商他从未想过,甚至抱有鄙视之心,世家书香权贵,何时商贾可以与他们同席而言?笑话一般,他今日的成就,就在他鄙视商人一职上。
  换个角度来看,天下之大,到处有路。
  死路——两字从来都是人为自己限定的障碍,全看当事人如何面对。
  “勉强?”琅璇笑。“这若算是勉强,何来胜任一说?”
  “您谬赞。”颖技看他一眼,表情似笑非笑。
  一时间,过去熟悉的一幕,同眼前的场景重叠。琅璇迷惑的看他一阵。“东篱,你还未变。”他叹道。
  “不,”他摇头。“变了。”他低首,怎么没有变呢?如果他是三年前的简东篱,一定会错过很多……
  “怎么讲?”琅璇支起下巴。
  “琅璇,你晓得的简荆不会为一个平凡如斯的女子动心,而颖技会。”
  “你所指为何?”
  “想来,我该谢你。”
  “哦?”
  “若是原来的我,会错过她。”颖技笑笑,颇为感慨。“磨尽那不必要的骄傲,清楚看到她的特别之处,我无比庆幸。”虽然事实伤人——确实如此,过去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广君这样的女子放在眼里。她的来历,她的执著,她的聪明之处,她的缺点所在……所有的一切,都渐渐地吸引着他的视线。
  从初时,看着她口是心非掩饰过多的好奇时,灿烂的笑容;再到,看着她独自对着故人留下的物品回忆过去时,无奈的浅笑;直至,看着她避重就轻的面对他的情意时,疏离的微笑……
  那么爱笑的人只在睡着的时候悄悄的落泪。
  为谁?他不愿承认——那对象绝对不是自己。
  着恼不已,却无处发泄。
  生平第一次的心动,居然无法得到回应。他又作了什么?
  颖技垂眸,轻轻交握双手,慢慢手紧,回忆那夜碰触她的触感。
  他恨不能掐死她。
  下不去手,他比想象中的更加在乎她。
  高烧下神志迷离,月光下,看着她被自己掐出淤痕的颈项,那瞬间心如绞痛,突然止不住落下泪,他错了——她有何过错?他却伤她,不能原谅……喃喃的说着:不可原谅——其实不可原谅的是他,不是她。
  她却在落泪,对他说:对不起。
  这泪是为他流的……
  他却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说对不起?该说这句话的人是他。
  “她又爱你么?”琅璇点明,是否残酷已经无所谓,看他这副表情,他心中百味交织。
  “不爱。”颖技淡淡地说着。“那日在花园中,我听得很明白。”
  “那,你又执著为何?”琅璇反问。
  “我放不开手。”她对他影响太深。
  沉默一阵,琅璇自暗处的座位上站起,往前步入月光下,看着眼前陷入自我的人,神色沉重复杂。“这事,我不想你谢我。”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东篱,你我处境相同。到头来,谁会更幸运?
  我晓得你比我执著……
  认识你,与你相见,何尝不是我人生的劫数?
  违背天理,违背人伦……
  此时,月光下,临水台的一隅,一个身影悄悄靠墙坐下,将头埋在双膝中……
  她不该悄悄跟来的。
  听到这些,再也不能平静面对他。
第 18 章
  ·伤亲情
  
  “啊!啊!!啊——!!!”未值变声期发出的声音,基本上不会太刺耳。但对方惊叫的原因,却太伤人心。
  “我那么可怕吗?”广君心有不甘的回头问身后为人长辈的人。
  “不会。”颖技对她温柔一笑,轻轻拍拍她的头以示安慰。随即转头面对伸手指着广君,大叫不已的少年。“千里,收声。你想多少人跑来参观不成?”
  惊叫哑然而止,千里迅速恢复沉稳老练的四皇子形象。
  “你来有何事?”
  “玩。”千里想也没想,脱口一个字,看到颖技微蹙起眉头,为时晚矣,干笑两下,挠头。“那个……太傅的课业太无聊。”面对幼时教习自己一切的长辈,除了儒慕之情,还有更多的敬畏。
  颖技看他一会儿,叹息。“你啊……何时才能长大?”
  千里止住笑意,黯然的低头。“母妃过去也常这么说千里的。”只是现在,完全变了一般,不再多看他一眼。
  “姐姐?!”颖技不由自主的吐出这两字,回忆过去点滴,茫然的一笑,什么都未说出口。千里,不怪你,她是在恼——恼我为何没死。你毁了她的计划,又因为是她的亲生子,她恨你不得,爱你不得,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过一阵吧……她大约心里不畅快。”勉强的笑着,他用手拍拍千里的头。
  “真的?”千里像得到大人保证的普通孩子,浮起希望的笑容。
  不知为什么,看颖技这么勉强的笑容,她心里非常别扭,却不好打断其间伤感的气氛,只有悄悄伸手,反手握住他另一侧的手。
  颖技怔了一下,低头笑笑,很快脸色一整,转了话题。“说起来,你又是怎么来的?莫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那两个人呢?”他不想广君这样子被太多人知晓。
  “啊,那个……”甩在宫里,迟早也会找到这里吧?千里再次干笑,这次他把朔风和战岐甩开,就是不想太烦。虽然他好奇广君现在这副模样,但左思右想,压下好奇,此刻还是离开比较妥当。“我先走一步,日后再来。”他从一开始便止不住看着广君那双异色的眸子,怎么弄得呢?
  广君撇嘴,从刚才为两人的伤感气氛中走出。对着千里招了下手,看对方犹豫不前的样子,遏制了下突然冒出的恶作剧念头,一手围在唇边。“千里,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个样子吗?”
  “啊?”十岁出头的小孩,好奇心果然强。千里往前两步。“什么?你说?”
  “耳朵凑过来,我告诉你。”广君小小声对他说。
  千里依言凑过去。
  两人就在颖技身边唧唧咕咕咬起耳朵来。
  低低几句话,千里的脸色马上变得凝重起来,甚至有点儿忐忑。“你骗人。”
  “我骗你?”广君反问,对他眨眨一双银色的眼睛。
  “那,那个……我……我走了。”受了打击一样,千里几乎夺门而出。满脑子都在想,最近他是不是比较爱哭……
  “很有成就感?”颖技笑问,他听得一清二楚。
  “还好。”广君一本正经站好。说实在的,有点成就感,可惜放在眼前人的身上不合用。
  看她一脸得意的模样,颖技挑眉,笑吟吟的问:“广君,你为何握我的手?”
  脸一下子火红,像是被烫到,广君意识到两人交握的手,立刻甩开,力求保持距离,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你在担心?”他有些遗憾的放下手,平静的反问,语调中有不易察觉的惊喜。
  “我是好奇。”广君嘴硬的宁是转了个词来解释。不承认就小家子气了,她点头又能怎么样?
  好奇?他不赞同的看她一眼,忽而一笑,随手拍拍一旁的椅背,示意她坐下。“你若是担心,这话我说不说两可。好奇么……我满足你。”
  “为什么?!”她失声。里外里,她都跑不掉。
  “我是怕你担心,若你不担心,那便无所谓。”颖技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好整以暇的望着她,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媚眼如斯。“对么,广君?”似乎一切以她为重,为她着想。
  “我……”她要是承认担心,正顺了他的意,表示自己在乎他——她现在还不想;承认是好奇,那么就一定要知道更多的“辛秘”,等于进一步的了解前因后果,了解他的处境——那样她会陷得更深。
  “广君,外面日头很大,这里挺好。”他提醒。
  广君狼狈的收回不小心瞥向窗外的目光,坐在对方指定的椅子旁边。她盯着面前的桌子,不知怎么的,牙根恨得痒痒的。失败!她算是栽在这人手上。
  “不舒服么?”
  “……没。”那笑如沐春风,赏心悦目,在她眼里加倍的刺眼,最后她干脆趴在桌面上,只露出半张脸,闷闷的挤出一句话。“你说,我听……”
  颖技看着她,却慢慢不笑了,露出的神情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
  有悔,有懊恼,有无奈,更多是伤心,交织在一起,让他看来异常脆弱。
  广君眨眨眼,却不去打断他的思绪,陷入回忆中的人,脑海中的过去,决不是轻松,愉悦的。
  他说与不说?从何说起?
  她只能倾听……
  “这要从十三年前说起了……”颖技开口。
  ……十三年前,简氏族人祭祖大典,皇帝念其族人为国尽职尽忠,特亲名太子代君莅临。
  简荆年十三,简氏第七代长孙,因其年幼体弱,自小当作女子养大直至十五方可正身;简堇萝十六,简荆亲姐,才情相貌皆具,正值婚龄的如花少女;时值弱冠之龄的东宫太子琅璇,一身桀骜,满腹踌躇。
  种种机缘巧合下,注定了这三人十几年的纠缠。
  在族宅深内庭院的简荆,与不意间迷路的琅璇,相见。
  误会丛生。
  祭祖后三月余,简氏收到帝王家的求亲函,祭祖那日出席的唯有简堇萝芳华正茂,便都以为太子垂青简堇萝。顿时喜气洋洋,上下一片忙碌。
  简堇萝为此兴奋不已,身为女子,被如此出众的人选中,多少都是带着虚荣与期待的。
  大婚日,简堇萝忐忑等待夫君挑开喜帕的那刻,却听他叹息:不是……
  那神情颇为黯然。
  她迷惑,却无从问起。
  她虽不是太子妃,日后,却与琅璇相敬如宾,虽没有她所向往的相濡以沫,却也没见的太子特别宠幸那位妃妾,甚至太子妃。帝王家也许就是如此,她这么想着,亦是满足。
  婚后一年有余,她生下千里。
  同年,琅璇继位。
  年复一年,他对千里有着不容忽视的重视,她为何不喜悦。身为女子,身为人母,身为人妻,身为帝王身侧的妃子,她有何不满?
  可是,弟弟简荆的出现毁了她所有的满足。
  她还记得,那一日殿试,风闻宫人私下传,皇帝为新科状元的文采,惊讶的手不能持笔。如此失态的模样,她从未曾在他身上见过,更无法想象。她转念一想,弟弟定是技压群芳,平日归家,见识到他一日过一日的傲人文采,便深有感触了。
  而后两年,简荆被御封为翰林院之首,鸿图阁大学士,身兼教习皇子之职,但多数都在教导千里。
  这样一日日下去,看着弟弟平步青云,千里慢慢成长,她只觉得幸福。
  直到,千里八岁生辰那日,琅璇醉酒。床榻上,他搂着她低喃:“简爱卿,你为何身为男子?”
  她如坠冰窟。
  再后来,她知道了一切。
  原来,是她自欺欺人,她不满作为他人的影子,最最不能接受的是……他的夫君在她身上寻找简荆的影子……
  “……我同姐姐的关系,就是这样吧。”颖技淡然的作了结尾。
  错在谁?听到后来,广君已经无法定义。
  这是个荒谬的巧合,一切都是无心的,也是有意的,放不下的人,无法忘怀的人,执著的人……种种加在一起,构成了现在的结果。
  “她对你真的足以深恶痛绝吗?”广君不敢相信,为人亲姐的人会忍心一次次用毒酒逼着弟弟去死?虽然他没有死,却也对身体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是我伤她太重。”颖技深吸口气,闭上双眼。“我欠她。”
  “为什么?!”广君不能理解,已经完全沉溺在他的悲伤中。
  “我借她的手,给简东篱画上终止符。”他靠在椅子中,喃喃自语。“广君,一个普通人唯一抗拒皇帝的手段就是死。我恨那种身不由己的处境……那时,我想的是不惜一切,亦不能受到一丝折辱,哪怕对方九五之尊。”
  “……”
  “三年前琼堇殿设宴,我与姐姐久未见面,其实我晓得她面前的酒中有毒,想死的是她。我知道姐姐其实很期望我死,借此机会,我将酒杯调换……你晓得,帝王之家从未有过太平,宴席中刚好有人行刺。已经喝下毒酒的我,帮她挡了一刀。”他慢慢张开眼,仰首望着屋顶的房梁。“……我未死,更被御医查出因酒中毒……”
  “……”广君目瞪口呆。
  “我后悔了,看到姐姐痛苦的面孔时,我就悔了……”回忆到痛苦处,好似怕止不住泪水般,再度闭上眼睛。“晚了……全都晚了……”握住椅子扶手的双手收拢,抠得紧紧的,微微发抖。悔,却无回头之路。“那夜,我自请处罚……”为了解脱,让自己好过。“我很自私,对么?可我对今日的选择,却一点也不悔……”他轻闭的双眼微微颤动了一下,睫毛下仿佛马上会有泪水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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