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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美人计:倾城妃子平天下-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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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然将手收回,叹道:“你我之间,若不揭开这层纸,也许能清澈如水,明皎如月。可一旦揭开了,就是水中月,镜中花,终究是隔了千重万重。”

我怔怔地后退一步,幽幽道:“是啊,是啊。世俗不容你我,情理灭去相思。一重又一重,隔去人生多少梦,却也终是痴人说梦。”

可不是痴人说梦吗?他有他的家庭,我有我的恩仇,他于我实是长辈,我又曾是刘玢的未婚妻。再往前一层,他还有乌兰,有沁娴,我亦有陈友谅,有林儿。我们且避且逃,终究还要面对这一切,只因他是正人君子,不能侮小,更不能违背师命;而我呢,我是坠于灰烬的金枝玉叶,不得不抛却自我,重整山河。山高水远,前重万重,我终于明白是何等的落寞萧凉。

他神色凄楚,低吟道:“水底有明月,水上明月浮;水流月不去,月去水还流。”

我痛心地望着他,冷然道:“你是高山流水,我却不是天上的明月。”

说罢,我拂袖而去,极目向前,已是疮痍漫天,山河翩翩空寂寥,又如何能慰藉我的寸寸肝肠!

第四卷,地之卷:战争风云 (十一)何去何从

我默然地坐在白雪皑皑的山坡上,任刺骨的冰寒顺着我潮湿的衣衫丝丝沁入。

冷静,我现在必须冷静,唯有这样才能让我冷静下来。

我该怪刘基吗?不该,我知道他有他的顾忌,年龄和两个孩子是岁月赋予他的最骄傲的自卑,他不想拖累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如果不是上次他酒后将一切都说开,只怕我与他的情意永远只会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即便如此,这份感情也一直是如履冰霜,韩宛棠啊韩宛棠,你究竟奢求什么呢!

我鼻间酸涩,泪水已盈在眼眶,不可以哭,不可以哭!我使劲掐着自己的手臂,感受着那份蛮拧的痛楚,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

算了,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肩膀,嘴唇都被咬破,舍吧,舍吧!他既然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又如何能让他难堪?

思想如两根无限延伸的绳子,悄悄的缠绕着,打起一个又一个的死结。我正挣扎着,一个温暖而又柔软的东西落在我的肩膀上,我侧头一看,是一件男人的风裘。

那人挨着我坐下,开口道:“阿棠姑娘,为何坐在雪地里?女孩子家身体弱,别得了风寒。”

我把身上的风裘褪下来还给他,冷笑道:“女孩子又如何?女孩子就该高床暖枕,乖乖地受你朱公子庇佑吗?男人能做的,女人一样能做。”

他也不做坚持,顺手将风裘抱在怀里,道:“阿棠,你想说什么,你只管说,一句也别拉下。你知道我朱元璋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什么话都受住。但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等你说完,务必听我说几句。”

我狠狠瞪着他,道:“好,既然朱公子这么洒脱,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不知道你受了谁的指点,那人又为什么选择了你,也不知道你朱元璋打的什么主意,究竟有什么企图,但你若想娶我为妻,绝对不可能。我这条命是赵宋江山的,是百万红巾军的,我自会以命来抵,但我不会做任何人争夺天下的棋子。”

他面色不变,淡淡道:“说完了?”

我望着远方,冷冷道:“我的话不多。”

他扳过我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我的话也不多,我只问你,你想不想光复赵宋山河?”

我不卑不亢地迎上他的眸子,道:“想,但我不愿假别人之力,更不愿做某些人的垫脚石。”

他目光熠熠地盯着我道:“你要知道为今之计,唯有顺应潮流,众志成城才能开创先河,重振华夏雄风。个人英雄是成不了大事的。”

“所以呢?”我回道,“所以我就要嫁给你?老头子看重你,不代表我看重你。”

他泰然笑道:“你不必嫁给我,你只需要与我并肩作战。咱们都是在蒙古人的铁骑下忍辱偷生的汉人,你的国仇就是我的国仇,你的家恨就是我的家恨。不怕与你直说,我如今虽起于蓬蒿,却的确有意于江山,只是我中意的并不是皇帝的宝座,而是将蒙古人赶出汉人的土地,让九州一统、汉邦再复。你的可贵在于,你有皇室血统,一个能让人一呼百应的血统,它就像白莲教教义一样能让成千上万的汉人奋不顾身。你要善于利用这一点,就必须找一个寄托。生逢乱世,儿女私情都是小事,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娶有妻子,但大义在前,私情于后。”

尽管他说的是事实,我还是轻笑一声,道:“你的话也不少。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利用我的身份作文章?我跟着你,你就可以顺水推舟,不是吗?”

他朗声笑道:“来日流水长,男儿当自强,若非英雄汉,休想配红妆。若阿棠姑娘看不上我,我自然不会勉强你丝毫。”

我不屑道:“天下英雄好汉这么多,你有什么把握让我只取你这一瓢?”

他目光灼灼似火,坦然道:“时势造英雄,遥想当年宋家山河之主亦如我朱元璋一般起于蓬蒿陋野,却终究封侯拜相,甚至成就千古霸业。我相信棠姑娘的眼光。”

我看向远方,又道:“千古霸业……我与其跟着你,不如跟着我弟弟,不是吗?”

他答道:“如果你愿意跟着你弟弟,你就不会隐居深山了。”

我直直地望着他,他亦毫不退缩的望着我,一时间风云翻涌,水火流离。

良久,他突然道:“我只问你最后一句,你愿不愿意和我携手,驰骋天下?”

我丝毫不松懈地望着他,道:“如何携手?如何驰骋?你若能发誓永远效忠韩林儿,尊其为君主,我就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他清流般的目光微滞,遂即泰然道:“我可以发誓,只要阿棠姑娘愿意嫁给我,我就尊其为君,永不觊觎。”

这厮真是狡猾,明知我不愿嫁给他还这么说。

我报之以晒,道:“这么说来,咱们还是答不成共识。你说过你有妻子,我不想夺人所爱,也不愿屈于人下;更何况你现在不过是郭子兴手下的一员大将,北有刘福通韩林儿,南有徐寿辉方国珍,你凭什么证明自己能跻身而出?仅仅是眼光吗?”

他接口道:“我们不妨给彼此一个时间,这段时间,我依然远尊令弟为主,而你则伴我左右。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就立你为正室。你若不愿意,随时可以离开。”

我望着他,笑道:“你如此势在必得,究竟要娶的是我,还是我的身份?”

他坦然道:“两者兼有。”

我又道:“我客居刘基之屋,孤男寡女共处多时,难道你都不在乎?”

他摇头道:“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我心乱如麻,霍然起身,道:“今天就说到这里吧。”

正要走,却听他在我身后说:“刘先生虽好,却到底与你不相配,你是凤凰,终将翔于青霄。情与义正如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阿棠,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舍什么该得。”

我顿住身形,没有回答他,径自向前走去,走,我又该走向哪去呢?

为什么一定要让我选择其一呢,为什么情义不能两全呢?

不,我要去问刘基,问他是否愿意为我出世,驰骋天下;是否愿意为我不顾叔侄情分,违背天伦。

只要他愿意,我就会抛却所有,死心塌地的和他厮守一生,再不相离。

第四卷,地之卷:战争风云 (十二)诀别之曲

我伫立在门外,正在犹豫要不要敲门,却听到门内弦音微调,琴声顿时潺潺若水,淌入人的心中。

那琴声舒而不迫,深沉定着,几弦清商嘤嘤,犹若枝头鸣翠的青鸟,又如山间缓缓而归的花涧,将人带离喧嚣尘世,独往那岑寂的空山幽林。情至高 潮,缓流进作高湍,如同一首饯别诗,思怀渺邈,弦音枯涩的几许惆怅为这份刻意的沉着平添了一分凄清之感。琴声愈行愈高,愈演愈急,忽如万顷汪洋,在碧风下波澜壮阔,眼看那滔天巨浪即将拍岸而至,此曲却戛然而止。

他为什么要弹这首曲子,这琴音一步步地推进,将人心底的期望递增,却在攀至顶峰之时大河前横,路断了,人的满心期待也都落了空。这该是一种极其悲凉痛怆的情绪吧,可他偏偏以一种舒缓的曲调信手谈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难道说,他都不在乎吗?

“进来吧。”屋里传出这么一句话。

听到他唤我,我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怔怔地推门而入。

他背对着我,白衣淡然在由薄转浓的曦光中,脊背直而挺,看不出什么微妙的情绪。

我静静走到他身边,低声漫吟道:

“绿杉野屋,落日气清;脱巾独步,时闻鸟声。

鸿雁不来,之子远行;所思不远,若为平生。

海风碧云,夜渚月明;如有佳语,大河前横。”

他转身望向我,微笑不语,我叹道:“先生这一曲《沉着》,弦随意动,心曲相融,犹若天音。如有佳语,大河前横,先生可是别有所指?”

他依旧笑着看我,仿佛听不出我话语里的讽刺意味,只是道:“不过是闲时打发时光罢了。山穷水尽处,柳暗花却明。人生不就是这样,许多事情,你以为是一种结束,而它却恰恰是另一种新的开始。”

我心中一痛,道:“先生的话越来越深奥了。只是这份开始就注定要焚灭两个人的路,为什么新的一切不能同时属于这两个人的?”

他深邃的眼眸看不出神情,嘴上淡淡道:“因为人跟人不同,就像你,你说你喜欢外面的明媚山河,想要四处去闯一闯做一个人间逍遥客;而我,只想独居深山,与林木为伴,与鸟兽作偶,归心自然。所以,即便是山门被人打开了,最适合走出去的那个人也只是你,不是我。”

是吗?真是这样吗?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你会一连好几天不眠不休的观测星象来谋算天下大势?为什么与人指点江山之时,你的眸子里会溢满星辉?我分明在你的身、你的眼、你的言谈、你的心中看到了太多太多只属于热血男儿的深切渴望,你又为什么要用这样一种残酷冰冷的沉着生生将它铐住?你在躲什么,你在等什么呢?

“是吗?先生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我先出去了。”

种种疑问和不认同占据了我的心,我却一句也说不出,他既然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去求他,不顾一切地和我在一起吗?

不,我做不到,我又凭什么这么做呢!我既不是他最爱的人,也不是为他生儿育女的人,我只不过是他身边时时作陪的空有一副令人无暇遐想的皮囊的小丫头。我凭什么呢!

我逃也似地跑出那间小屋,我终是没有勇气。

伏在自己的床头,我忽然想起朱元璋说我是个聪明人,不,我一点也不聪明,我连自己的幸福都挽回不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一个会软弱会自卑会愚蠢的女人而已。

可我又不只是一个女人,我还是一个背负着国仇家恨的罪人,家族的罪人,我有什么资格耽溺于儿女私情之中呢?

算了吧,放手吧,眼前的这一切就是一张乱麻,只有快刀才能斩了它呀!

夜,很深,深沉的像一块化不开的墨迹,却又执拗蛮横地铺在天地之间。

人心中的哀愁,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轻轻敲开刘基的房门,他并没有睡,而是静坐于桌前,品饮着那坛令人心神俱醉的鹤觞。

他像是早就知道我会来一样,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遂即温和的笑谈:“阿薇,还是……阿棠?坐吧,我猜想你睡不好会来找我,果然被我猜中了。”

我坐进椅子里,无奈的笑道:“可不是吗,我记得去年也是这样,我临走的前一晚怎么都睡不着,就来找你。我以为你会挽留我,结果你没有,所以我走了。”

他端着酒杯的手停滞了一下,笑道:“时过境迁,今非昔比了。”

我冲着他嫣然一笑,幽幽道:“是啊,就比如说这一次,我并没有打算让你来挽留我。”

他有些僵硬地笑了笑,缓缓道:“如你所愿。”

我叹了口气,意兴索然地把玩着桌子上的杯盏,却在心中暗下决心,我极力保持着姣好的笑容,油然道:“先生还没有听过我唱歌吧,我为先生歌一曲如何?”

“哦?”他眉头一挑,抚掌道,“当然好了,佳人之曲天上有,人间难能几回闻呐。”

我站起来,倒了一杯酒递给刘基,见他含笑饮下,方开口唱道:

“问我何处来,我来无何有;倦且枕书卧,梦中仍觉愁。

父仇仍未已,父恩不知酬;恩仇两不了,思之意幽幽。

引吭伸两翩,大息意不舒;吾生如寄耳,少年但远游。

远游不知处,荡志隘八荒;间我今朝去,吉凶两何如?”

我并不善于歌喉,然而这首诀别曲却句句诉尽我的愁肠,道出我的不甘与无奈,故而听来既忧思重重,又慷慨激昂。

曲终人伤,这就是我,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这就是我的命,上苍的手赋予我的最真实无辜的宿命。

他听的怔住,桃花般明媚的眼波中满是轻柔的怜惜,却微启着唇说不出话来。

是时候了,我端起酒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酒洒地,大声道:“先生,我韩宛棠愿与先生结拜为兄妹,从此祸福相倚,苦乐同担!”

第四卷,地之卷:战争风云 (十三)剑舞情殇

(这是我这一卷中最喜欢的一章,写的时候很伤心,无言的伤痛,无奈的错过,恰巧竟然轮到情人节发出来,单身的人来看一看吧!)

他颀长的身影在灯火中寂然的跳跃着,他的面色是一种极力克制住的震惊,他急忙跪在我面前,微微扶住我的肩膀,眼神复杂而哀痛。

我忍住汹涌在眼眶的泪水,倔强地与他对视着,良久,他放声大笑,笑声悲切而惘然。他径自倒了一杯酒,洒在地上,缓缓道:“我刘基愿与韩宛棠结拜为兄妹,从此祸福相倚,苦乐同担!”

酒水蜿蜒在地上,在月光的映衬下犹若两条明晃晃的小蛇,舔噬着人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我咧开上下颤抖的嘴唇,惨然的笑着,唤道:“大哥在上,受小妹一拜!”

说罢, 我便俯身,一滴悬而未决的泪从眼中迸出,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与酒水混在一起,竟还冒出渺然如梦的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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