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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部分

晚清七十年-第78部分

小说: 晚清七十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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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这一计「低姿态」玩得十分巧妙。果然在近代世界外交史上,海约翰就浪得虚名,变成「门户开放先生」了。当海氏于一八九九年九月电送《门户开放照会》至英伦时,唐宁街政客还半推半就地来个「有条件的接受」(Conditional acceptance)!「条件」者何,说穿了就是「只开放人家,不开放自己」。一般美国佬(包括若干历史家!)都以为英国支持美国政策而大乐;约翰黄牛亦以十全十美的收场而心满意足。
朋友,和英国佬办外交,要读书呢!光和肥彭大人出粗气、拍桌子,有个屁用!
李鸿章段数也不低
现在再回头看看我们自己的苏秦、张仪。
在庚子年间,我们这个腐烂的大清帝国,真能在国际间纵横捭阖,为列强侧目而加意防范者,还是那位老谋深算的李鸿章。
不才读中国近代史数十年,深感近代中国堪称为「外交家」者,只李鸿章、周恩来二人。不幸周公受制于一个不学有术的暴君。因此他和一辈子稀泥而长才不展,庶民沟壑,真国族之不幸。
李鸿章则在一个腐烂而瘫痪了的帝国体制之内,「与妇人孺子共事」(此语为鸿章与俾斯麦对话时感叹之言;笔者幼年闻之于曾为李氏幕友的乡前辈)。受制太多而难展所长,终以悲剧人物收场。周、李二人都是办「外交」而受制于「内交」,夫复何言!
至于笔者曾为之作传的外交长才的顾维钧先生,到头来只能算是个不世出的「技术官僚」(technocrat),博士帮首。其在历史中浮沉,终难望李、周之项背耳!
鸿章在甲午战争时以「一人而敌一国」(梁启超语),兵败;全国诟怨竟集矢于李氏一人。拳变前夕,李被下放,避祸于广州。拳乱既作,举朝上下(包括鸿章自己),又皆知折冲樽俎,和戎却敌,仍非李不可。因此自六月十五日起,匝月之间,懿旨圣旨诏书十下;促鸿章回京,撑持大局。这时长江二督张之洞、刘坤一也深知才有不敌。为撑持此危局,必要时他二人宁愿拥戴李鸿章出任民国大总统。事详前篇。
鸿章此时一身系国族安危。他在广州奉诏时,华南震动。两广臣民和香港英督均深恐鸿章一去,华南将不免动乱而群起挽留。李氏自己当然也知道,此时朝中西后与满族亲贵四人帮沆瀣一气。他这个「二虎」之首,一直被他们公开辱骂为「汉」奸的「李二先生」,何能与这群无知而有权的「妇人孺子共事」,所以他在广州迟迟其行。但是中国将来与八国媾和,鸿章势必首当其冲,责无旁贷,因此他在广州,对内对外都要大搞其「水鸟外交」(duck diplomacy 水上不动,水下快划)了。

【附注】义和团所要杀的「二虎」共有三人,李鸿章、奕劻和荣禄。李实居首。奕、荣二人则互补第二名。

首先他要知道当时中国驻列强使节是听朝中当权的四人帮的话,还是听周总理的话。幸好这些使臣如杨儒、罗丰禄、伍廷芳都是他的老班底,没有做风派,更没有变节,他可以如臂使指。对列国政情了如指掌。为争取外援,他甚至不惜假传圣旨。

【附拄】笔者在美国原档内发现,七月二十日中国驻美公使伍廷芳曾向麦金莱总统亲递由光绪具名的《国书》一件。情辞恳切。大意说大清时局失控,举世交责,至属不幸。他恳请望重全球的麦金莱总统能作一臂之援,号召各国恢复旧好,云云(见美国务院公布一九〇一年「对外关系」原档)。这件《国书》显然是李鸿章伪作。盖北京此时不可能颁此国书,而国书日期为七月十九日缮发,翌日便抵华府更无此可能。清档中亦无此件。

第二,他要摸清自己朝中的老底子,看四人帮的控制究竟深入到何种程度。幸好这群小亲贵原只是一群浮而不实的高干子弟。乱政则有之,控制则未必。他们对那些老谋深算的老干部的水鸟政策,是莫名其妙的。(文革期间那个四人帮和这个四人帮,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因此鸿章很快的就与奕劻、荣禄甚至慈禧建立起秘密管道来。奕劻、荣禄原都是李的政敌,但此时救命要紧,他二人暗中对李鸿章是言听计从的。他二人对西后的私语,其影响力亦不在载漪、载勋之下。
这时北京对外的电讯己断,但北京与济南之间的传统驿马最快的「八百里加急」,仍可照跑。往返一趟需时六日,而济南在袁世凯治下,与各省会各商埠,则电讯畅通。所以华南各地与北京往返讯息需时八天(见李鸿章与驻沪美国总领事古德纳谈话记录,载美国「国务院原档」一九〇〇年八月二日古氏对国务院之密电)。鸿章并派遣儿子经述长驻济南,观察京津并监管电讯。因此,李氏对国内外讯息的掌握,都相当正确而完备;可说是达到知彼知己的境界。七月十六日鸿章自袁世凯电报中得知慈禧已任命他为「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的重任,七月十七日遂力疾北上,二十二日抵上海,就正式进入外交前线了。
棋高一着,逼手逼脚
笔者在前节已交代过,庚子年间列国对华外交是各有其既定政策;他们在彼此之间是互争短长,永不罢休的。可是他们对中国朝野的反应如何,则一向是耳边风,绝不买帐的。中国的外交家,纵使本事通天,你所可能做的,至多只是在他们之间,搞一点挑拨离间的工作,使他们鹬蚌相争,你收点渔翁之利。所幸的是他们之间的鹬蚌之争是永不休止的,而我们的李鸿章(周恩来也是如此)却正是个搞以夷制夷闻名世界的高手。
笔者落笔至此,心有余酸。盖二次大战之末,当罗、邱、斯三人在「雅尔塔」会商支解中国时,罗氏忽然良心发现说:「我们还没有通知蒋介石呢!」斯氏莞尔说:「我们三个人决定了,蒋介石还敢翻案?」果然蒋介石不敢翻案,而蒋氏之下的几位,却又是只想承旨做官的政客,因此那片大于台湾四十四倍的外蒙古,就被他们不声不响的断送了。——李鸿章这个「封建官僚」,还没有这样窝囊呢!
所以当李氏于七月二十二日在上海登陆时,那些作贼心虚的列强外交官总领事,怕他挑拨离间,几乎对他一致杯葛。海约翰虽然对老李不无兴趣,一再训令古德纳与李鸿章接触,而古氏这个小班超却大不以为然。他一再向上级顶嘴说:你们在华盛顿认为李鸿章是个政治家,我们(指列强在沪的外交圈)在此地都知道他是个老奸巨猾、专搞挑拨离间的大骗子呢!(见上引「原档」,一九〇〇年七月十七日古德纳致海约翰之密电。)
对老李挑拨离间的伎俩,最感恼火的莫过于那位急于要把中国瓜分的法国殖民部长了。他后来曾特撰长文,警告法国朝野。千万要提防李鸿章的挑拨离间,并大声疾呼说:

李鸿章之分化联盟政策已着成效。中国驻外使节在鸿章指导下,破费活动。对俄秘密交涉;对美法请求调解;对德国道歉;对日本动以种族情感相召;对英以长江商业利益之保护为词(把入侵列强挑拨离间得七零八落)(见前引《李鸿章年(日)谱》页四二四,转引自 ECHO CHINE 及《字林西报》一九〇〇年九月十二日。)

我们老奸巨猾的李鸿章,在这儿是被那位一心要瓜分中国的法国殖民部长说对了。但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老李为扶清保国,除掉老奸巨猾、挑拨离间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呢?
这位法国殖民主义的大总管对老李这一套也无可奈何;只有眼睁睁的看他去「挑拨离间」。老合肥倚老卖老,阴阳怪气,也从不讳言。各色洋人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也哭笑不得!朋友,搞外交、搞国际政治,原来就是赌博,就是下棋嘛!——棋高一着,逼手逼脚。你下不过老头子;你对老头子,就哭笑不得。
弱国未必无外交
古德纳这个小班超对老李原有极深的成见,也对他处处设防。但是这个手扶大美伯理玺天德敬赠的拐杖,脑后拖个猪尾巴,呵呵大笑,蹒跚而来的中国老头子,可不把这个小洋人看在眼里呢!他出言不逊,口口声声「你们的康格,和康格的老婆」怎样怎样。
略通汉语的古德纳认为这老头太不懂外交礼貌;那位中国翻译也顿感尴尬,乃改译为「康格公使夫人」如何如何。可是也略通英语的李老头子却大声改正他说「瓦壶、瓦壶」(wife,wife),弄得古德纳啼笑皆非,奈何他不得。(笔者幼年即尝闻这一则「李鸿章轶事」,原以为是好事者所编造。谁知后来在美国档案中发现,竟实有此事。见上引「原档」,一九〇〇年七月二十四日古德纳致国务院密电。)
李鸿章这次到上海,原是有备而来。至于怎样对付这批小帝国主义,他是胸有成竹的。他知道海约翰曾于七月三日向各国送致「备忘录」。重申美国在此次事变中对「门户开放政策」的坚定立场,并突出保证中国之「领土完整、主权独立」。此一文件以「循环照会」(circular note)方式通知各国;各国毋须覆文。按国际法规,受文国如不适时提出异议,则被视为默许。此备忘录即有「临时协定」(modus vivendi)之约束力。(参见美国务院公布之一九〇一年「对外关系」档。)海约翰此一 modus vivendi 之提出是得到英国全力支持的,而美国此时在老麦克阿瑟将军(道格拉斯之父)指挥之下的驻菲美军亦有七万五千入之多。故海氏提出之照会,俄德法日意均不愿说半个不字也。
根据此项重要的外交情报,李鸿章也就制订了应变的腹案。为着贯彻他自己的策略,他首先要折折这批小洋人的骄气。在拳变期间,华人对洋人的态度是走两个极端的;义和团和四人帮对洋人是悬赏缉拿、斩尽杀绝;互保区臣民和「二毛子」,对洋人则奴颜婢膝,一恭三揖。一个小小美国总领事,把个中国宰相也不放在眼里的。所以老李要折其骄气,使他服服贴贴为自己传话。说也奇怪,自此以后,古德纳纵是在他的密电里,对老李的态度也大为改变。
李鸿章当时应变的腹案大致有如下数端:
第一,他要在国际公法里把中国由交战国换成受害国;拳匪是叛逆;两宫被劫持(有荣禄密电为证)。宣战诏书是「矫诏」;入侵洋兵是来华助剿叛逆。按此逻辑,则入侵之洋司令官,包括瓦德西在内都要变成李中堂的「戈登将军」了。因此中国对来华助剿的洋兵固有赔偿军费的义务;但是助剿各国却没有对华要求割地的籍口。如此「赔款」而不「割地」,大清帝国就可幸免于瓜分了。李鸿章这套「拳匪叛乱」的逻辑,当时亦竟为入侵列强所默许。其实老李哪有这力量来左右帝国主义呢,他搞的只是百分之百的「狐假虎威」罢了。在鸿章于七月底透过古德纳与华府接触之后,海约翰要求与困守东交民巷的康格用「密码通讯」(cipher telegr am),鸿章末加考虑便答应下来了。自此美国驻华使馆与华府国务院之间密电频频,都是由总理衙门和袁世凯以「八百里加急」代转的。其它列强闻讯也纷提同样要求,都为李氏老气横秋的花言巧语地搪塞了。——至于海、李之间在搞些什么样的勾搭呢?那就让善疑者,自己去幻想吧!
记得一九七九年春初,邓小平在访美之后,不久便发动了他的「惩越之战」。这一仗打得苏联老大哥一头雾水。这也可说是中国外交史上两件巧合的小事吧!
鸿章抵上海后的第二项腹案,便是想解散各地的义和团,并把困在东交民巷之内的各国公使送往天津,以化除联军进攻北京的籍口;然后再恳请美国,根据门户开放的原则出面阻止。此时的麦金莱和海约翰已早有此意,可是这一点他是彻底的失败了。——是所谓外交受制于内交吧!
那时的北京是主战派的天下。连荣禄也还在假装指挥攻打使馆呢!哪有可靠的部队可以护送各国公使及外国传教士(总数约一千人)离开北京呢?外国人走了,剩下了数千名「二毛子」又如何处理呢?更何况死守在东交民巷之内的洋人,衣丰食足,军火充裕 ,并未尝感觉有生命危险。日常以枪打义和团为狩猎消遣,他(她)们才不要冒险迁居呢!

【附注】那时有一对叫 A。 F。 Chamot 的夫妇,二人都是打活靶老手。因此夫妻二人在被围五十五天之内,共射杀义和拳民约七百人。Chamot 先生有一日射杀五十四人的最高纪录!Chamot 太太亦有杀十七人的可惊夸口!见 Young 著前书,引自《纽约太阳报》(The New York Sun)一九〇一年一月二日「访问录」。那时来福枪的有效射程是二千米。前后左右四千米的街道上居民行人都在他们射程之内。被射杀的全是拳民,吾不信也。

时不我与,李鸿章与北京办内交,要八天才能通讯一次。他们通讯未及三两次,北京就沦陷了。首都既失,两宫西狩;鸿章在上海也不能再待下去,就于九月十日搭招商轮。摒挡北上了。
使馆解围,联军解体,瓜分结束
鸿章轮于十九日抵大沽。他的「挑拨离间、老奸巨猾」的恶名再度引起当地洋官的联合杯葛。德军司令官竟不许他上岸。正是由于挑拨有道吧!其后终由俄军保护登陆,进驻天津。十月十一日复由俄兵护送,迁往北京,与奕劻会晤共筹和局。
其实李鸿章此次北返,对整个入侵的联军来说,只是中国向八国占领军投降的一位代理人而已;一切听命于联军,他作不得多少主也。虽然俄国却要强迫他作为占领中国东北的代罪羔羊。当然对沦陷区的中国人民。他却不失为一个恢复安定的象征。
前篇已言之,联军的八国,彼此之间矛盾太多,本不能联合也。它是愚昧的满族亲贵攻打使馆打出来的。一旦使馆解围,便是他们联合的结束。
大致说来这时入侵的八国盖可分为三大阵营。最穷凶极恶者为沙俄。它志在并吞东北,不达目的不已也。因此它在国内要尽量示好中国,不特首先自京津撤兵为各国示范;并协助鸿章抗拒列国。然李鸿章亦终为它逼死,留为后话。
另一阵营则为德法日意等瓜分派。他们对领土野心远大于商业利益,无奈浑水摸鱼的局势已成过去。如今一致行动,并向英美「门户开放原则」(Open Door Doctrine)一再表态。因此各国想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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