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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君子匪如玉-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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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库十六标全部定下之前,本官不会动手。”李瑾瑜望着谭学清的眼睛,和声说道:“后天之后,我会让孙家为此事付出应有的代价。”
  
  “让他们受些教训就成了。”谭学清叹息着,像一个悲天悯人的苦修士。
  
  李瑾瑜微笑着,心里明白这位总督大人依然是不愿意事情闹的太大,而自己本来也就没有奢望,几天之内就将延绵百年的大族敲的风吹雨打去,说道:“大人放心,自有分寸。”
  
  “证据,关键是证据。”谭学清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这件事情并不是简单的官商争斗,而是朝廷势力间的争斗,如果不能拿到实证,想削孙家的血肉,极容易被京都内的某些人抓住李瑾瑜的把柄。
  
  “生活中,从来不缺少证据。”李瑾瑜安静说道:“只是缺乏发现证据的眼睛,监察院的眼睛很亮。”
  
  这两位郴州一地权力最大的官员,又密谈了许久,二人倦意难掩之时,李瑾瑜才告辞而去。如今的郴州局势愈发地浑浊起来,就像这黎明前的黑暗一般,一眼望去,漆黑不知深渊之底。
  
  李瑾瑜靠在车椅背上沉沉睡去,浑然不觉车外的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郴州城的清晨未有钟鼓鸣起,春晓已至。
  
  Chapter 65
  虽然在这个夜里,有很多人没有睡好觉,有很多人在忙碌着,甚至有些人是整夜都没有入睡,而且郴州城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但是内库新春招标的第二日还是如期到来了。
  
  这是规矩,这是朝廷往日的规矩。
  
  所以就算黄公公与郭铮以郴州城禁严以及崔静卿遇刺为由,要求转运司将招标的日期往后推迟几天,李瑾瑜依然斩钉截铁,无比强悍地要求招标必须准时开始,一刻都不准推迟。
  
  孙家已经争取到了一晚上的时间,如果再给他们多些反应的时间,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李瑾瑜揉着发酸的眉心,强行掩去面上的倦容,看着鱼贯而入的商人们,他发现这些郴州巨商的表情虽然依然平静,但眸子里还是藏着股奇怪的情绪,看来昨天晚上崔静卿遇刺的事情,也给他们带去了极大的困扰。李瑾瑜只是暂时无法判断出,这种变化对于自己的计划是好还是坏。
  
  孙家父子是倒数第二批走入内库大宅院的人,身后跟着族中的长随与帐房先生,满脸温和地四处行礼,官员与商人们稍一敷衍便移开了眼光,谁也不敢当着李瑾瑜的面,再和孙家表现的太过亲热。
  
  当孙家父子在正堂前行礼的时候,黄公公与郭铮温言相待,很明显是在表示对对方地的持。李瑾瑜冷眼看着,笑着点了点头,便挥手让对方入座——孙铭言的眼神很奇怪,显得很镇定,看来对方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并不怎么害怕自己会对昨夜崔静卿遇刺一事所进行的报复。
  
  在大门关闭之前,风雨会的人也到了。
  
  崔静卿的身后,除了李瑾瑜派过去的那几名户部老官之外,贴身的护卫就只剩下了三个,其余的兄弟已经葬身在昨夜的长街之上。
  
  今日的崔静卿脸色惨白。看来受的重伤根本没有办法恢复,只是今天事关重大,所以她强撑着也要过来。
  
  与身上的绷带相比,她额上的白带显得格外刺眼与雪亮,她后方的下属头上也带着白色的布带,在这春季之中,散着股冰雪般的寒意。
  
  带孝入内库门,几十年来,这是头一遭。
  
  宅院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这样一群带着孝,浑身挟着杀气的乙四房杀手悍匪身上,以岭南熊家,泉州孙家为首的商人们行出房间,与崔静卿见礼,轻声安慰。
  
  崔静卿在下属们的搀扶下,缓缓走到正堂之前,看也没有看一眼第一间房内的孙家父子二人。轻声开口说道:“民女还是来了。”
  
  洪公公与郭铮的脸色有些奇怪。
  
  李瑾瑜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马上恢复了平常,平静一摊右手,沉稳而坚定说道:“只要你来,这里就有你的位置。”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李瑾瑜这句话的意思,而黄公公与郭铮却根本不可能由这句话指摘李瑾瑜什么,今天郴州总督谭学清称病而不至,如今大宅院之中,便是李瑾瑜官位最高,明摆着谭学清是让李瑾瑜放手做事。
  
  但是孙家的靠山们也不会眼看着整个局面被李瑾瑜掌握住,黄公公略一沉呤后说道:“崔姑娘,听闻昨夜郴州城里江湖厮杀又起,贵属折损不少不过,这戴孝入院,于礼不合啊。”
  
  崔静卿的出身毕竟不光彩,所以孙家那位老太君才敢请龙鳞会的高手来进行狙杀的工作,毕竟如果能够将崔静卿杀死了,可以解决太多问题,而且事后也可以推到江湖乱斗之中。
  
  黄公公此时这般说法,不外乎就是想坐实这一点。
  
  李瑾瑜却根本不屑再与对方计较这些名义上的东西,倒是听着黄公公说戴孝入院,于礼不合八字后,怒火渐起,双眼微眯,轻声说道:“黄公公,不要逼本官发火。”
  
  这句话说地虽轻,但声音却像是从冰山的缝隙中刮出来,从地底的深渊里窜出来那般冰冷阴寒,令闻者不寒而栗。
  
  不要逼本官发火!
  
  这句话钻进了黄公公的耳朵里,让这老太监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赶紧住了嘴——不和这个天杀的娘娘腔少年赌气,就让她去吧,反正孙家已经准备了一夜,呆会儿只要自己盯着就不会出问题,如果这时候让李瑾瑜借机发起飚来,谁能拦得住他?坏了大事可不好。
  
  一旁正要开口的郭铮也是心头一寒,赶紧将准备说的话噎了回去,昨天夜里他们都以为李瑾瑜会在震怒之余,莽撞出手,所以彼此都已经写好了奏章,做好了准备,就准备抓住李瑾瑜这个把柄没料到李瑾瑜反而是一直保持着平静,让他与黄公公好生失望之余,也都清楚,李瑾瑜心里那股邪火一直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
  
  一想到倒在李瑾瑜手下的那些大臣们,郭铮也退了回去,长公主要保的是孙家的份额,又不是孙家的面子。
  
  又是一声炮响,内库大宅院外的纸屑乱飞,烟气渐弥。
  
  李瑾瑜眯着眼,看着这幕有些熟悉的场景,不知怎的却想到一点,今天的鞭炮是在给昨天晚上死的那些人送行?
  
  崔静卿带着属下沉默地走回了乙四房,将自己头上系着的白带取了下来,仔细地铺在桌上。笔直一条,身后的姐妹兄弟们也随着她将白带取下,铺直,一道一道,刚劲有力。
  
  李瑾瑜的眉头有些难以察觉地皱了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内库负责唱礼的官员,再一次站到了石阶之上,内库第二日的开标。正式开始。
  
  昨天一共出了五标,内库一共十六标。除了最后的两分捆绑八标之外,还剩下三标,放在最开始唱出。
  
  孙家依然按照郴州商人们之间的约定没有喊价,反而是崔静卿似乎没有受到昨天晚上事情的干扰,很沉稳地开始出价,夺取了其中一标。
  
  而其余两标被岭南熊家与杭州陈家得了,这大概都是昨天夜里在竹林雅意上商量好了的事情。
  
  崔静卿夺的那标,依然是行北的路线,李瑾瑜拿到花厅的报价之后,确认崔静卿得了此标,忍不住暗暗点了点头。崔静卿没有意气用事,这点让她很开心。
  
  这三标竞价,进行地是平淡无奇,价钱也与往年基本相当,没有什么令人吃惊的地方。但场间所有的商人官员们都没有大的反应,因为谁都知道。今天的重场戏在后面,就在孙家势在必得的后八标中。
  
  “行东南路兼海路二坊货物,共四标,开始出书,价高者得”
  
  内库转运司官员站在石阶之上,面无表情地喊着,这句话他不知道已经喊了多少年,每年这句话喊出来之后,就只有孙家会应标,没有人会与孙家去抢,所以喊起来是觉得寡然无味,意兴索然。
  
  但,今年不一样。
  
  唱礼声落,第一个推开门,递出牛皮纸封的,正是乙四房!
  
  宅院里嗡的一声响起了无数议论声,崔静卿,这位传闻中孙家弃了的七小姐,终于开始对孙家出手了。
  
  甲一房里的孙铭言面色不变,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个局面,以往这些年中,因为自家的实力雄厚,加上长公主在后审看着,郴州商人们没有谁敢与自己叫价,所以孙家在后八标里一直都是唱独角戏。
  
  这种戏码唱久了,终会感到厌倦,今日终于有了一个人来和孙家争上一番,孙铭言在微感警惧之余,也有了一丝兴奋。
  
  他微笑着对身边的儿子说道:“多二,压下她。”
  
  孙兰树大惊失色,父亲地意思是说第一轮叫价,就比去年的定标价多出二成?那如果呆会儿第二轮崔静卿真的有足够的银子,继续跟下去,自己这边怎么顶得住?
  
  孙铭言端起身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多出的两成,压的不是崔静卿,是别人。”
  
  孙兰树大惑不解,心想今天的内库宅院之中,除了有钦差大人撑腰的崔静卿,还有谁敢和自家争这两大标?在这位孙家少爷的心里,仍然坚定地认为,崔静卿的底气,来自于李瑾瑜私自从户部调动的银子,而其余的人,根本没有这个实力。
  
  孙铭言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明镜似的,李瑾瑜昨天让崔静卿四处扫货,这就是想让郴州其余的商人们变成一头饿狼,而一匹饿了的狼,谁的肉都敢啃上两口。
  
  当两封牛皮纸封递入花厅之中,所有关注着此事的商人官员们都将屁股落回了座位上,吐出了一口浊气,知道好戏正式上演了。
  
  但似乎有很多人没有猜到这出戏的走向。
  
  乙一号房的房门也被缓缓推开了,递出了一封牛皮纸封到门前官员的手中。
  
  泉州傅家!
  
  举院大哗,谁也没有想到泉州傅家居然会在两虎相争的时候,来抢这杯烫手的羹!
  
  “傅家!”孙兰树震惊望着父亲说道:“他们家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
  
  孙铭言面色不变,说道:“傅家一家不够,难道几家还凑不出来?你难道不觉得熊百龄这老货今天变得安静了太多?还有那几个一直盯着咱们这边看的家族,如果不是心里有鬼。看这么久做什么?老夫脸上又没有长花儿!”
  
  正堂之上。那三把太师椅里坐着的官员心里也各有心思,李瑾瑜是早料到这个发展,所以并不怎么吃惊,而黄公公与郭铮却是咬牙切齿,心想那个泉州傅家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捣乱!
  
  Chapter 66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之中,第一轮叫价的结果出来了。李瑾瑜拿着花厅那边的报价对照单子,不由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暗道傅家能够在郴州盘崌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在李瑾瑜的计划中,后四标才是自己与孙家拼命冲价的时刻,因为从楚国方面挪过来的银子,数目虽然巨大,但是周转需要太长的路线,终究还是有上限,而且崔静卿连夺五标之后。也付出了一笔极大数量的定银。
  
  如果可以毫无限度地进行假冲,崔静卿完全可以空口叫价,让孙家接连吐血。问题在于,李瑾瑜一直看不明白孙铭言这个人,这位孙家名义上地主人,似乎不仅仅是名义上这般简单。李瑾瑜无法判断出。如果自己真的进行假冲,孙铭言会不会不顾长公主的严令,大智斩手!
  
  以李瑾瑜目前手中所掌握的银两,如果用来冲价,只有把握在第二个四连标中将孙家冲的受重伤。
  
  万一孙家真地在第三轮中玩个狠的绝的,放手不要这四连标崔静卿将价冲的太高,只可能有两种结局。一种根本拿不出四成的定银,一种就是成功地夺得前一个四连标后,再无余力,眼睁睁看着孙家不费吹灰之力,夺了后面的那个四连标。
  
  第二个结局不是李瑾瑜想要的,她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往楚国都城的输货线路,所以在孙家看来是必不可少的四连标,对于她来说是鸡肋。她根本不想崔静卿真的夺了这个标,但是如果眼睁睁看着孙家如此轻松地夺了后面的四连标,李瑾瑜也咽不下这口气。
  
  至于第一个可能如果真的爆了价,在黄公公与郭铮的虎视眈眈之下,在这么多人的眼光注视之中,内库之事,就真的要前功尽弃,而崔静卿只怕也没有活路。
  
  综上所述,在李瑾瑜事先拟定的计划中,这第一个四连标,是准备让泉州傅家出来放炮,而崔静卿的叫价,只是虚幌一枪,并不打算去搏命。
  
  但看着花厅递来的报价单,李瑾瑜就知道孙家那位老爷子早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安排,所以第一轮的叫价竟然就到了那般恐怖的一个数目!
  
  傅家今天敢出手,就是因为昨天夜里自己通过赵良传递过去的信息。
  
  但面对着孙家这般东山压顶似的攻势,再联想到昨天夜里孙家悍然派人刺杀崔静卿,文武之火相攻李瑾瑜开始担心,傅家或许会被这一轮叫价给吓的不敢再加价。
  
  事态的发展,果然往李瑾瑜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滑去,当唱礼的官员喊出孙家达三百八十万两白银的报价后,满院大哗。
  
  而乙一号的房门,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开过,傅家果然被吓住了。
  
  李瑾瑜微眯着眼,看着甲一号房里的孙家爷俩,开始盘算在昨天夜里的刺杀事件中,这爷俩是不是真的如监察院调查所得,并没有怎么参与,主事的纯粹就是孙老太君。
  
  刺杀崔静卿,看似莽撞,但和今天的凶猛报价搭配起来,却能为孙家吓退不少想趁乱火中取粟的敌人。
  
  如果孙铭言真是一位这般会借势、连自己的母亲都要利用之人,李瑾瑜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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