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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美人鱼椅子-第14部分

小说: 美人鱼椅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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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在开玩笑。我一半是在开玩笑,一半是认真的。我确实相信,女人的性欲是有限的,一旦用尽了,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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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美人鱼椅子(34)         

  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没有罐子,无论大小,只有水龙头。所有的水龙头都连接在一片深不可测的爱欲海洋上。大概,我让自己的水龙头锈住了,或者什么东西把它堵住了。我不得而知。母亲在那些日子里也变得安静起来。她不再提起去修道院给修士们煮饭的事。她把它们交给了蒂莫西修士拙劣的厨艺。我不断地想起休说过的话,他说母亲摆脱负疚感的心态可能还会出现。我很担心。我每次望着她,心里都有一种感觉,好像一个巨大而可怕的东西正被锁在地窟里,随时准备冲出来。在母亲埋葬了自己手指之后的一两天内,她暂时恢复了老样子。她又像过去那样漫无边际地讲起话来,她讲到要把六个人的菜谱换成四十个人吃的分量,讲到朱莉娅·蔡尔德,讲到教皇无谬论,又讲到迈克。她幸好还没有风闻到迈克修行佛教的事情。我的母亲通常无话不说,很少把心思藏起来,然而,她现在却非常安静。这不是一个好迹象。我无法鼓足劲儿,或者说鼓足勇气,再一次向她询问关于多米尼克的事情或提起父亲的烟斗。凯特几乎每天打电话来。“你们俩还活着吧?”她会问,“我也许应该过来看看你们。”我肯定地告诉她,我们很好。我不想让别人打扰,她明白我的意思。休也打过电话。但是,只有一次。那是我坐在美人鱼椅子上感到闸门敞开之后的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我和母亲正在观看一个长雪橇比赛节目。休嘴里说出的第一句话是,“咱们别吵了。”他想让我为上次的事情道歉。我听得出来。他正在耐心地等待。“我也不想吵架。”我只能说到此为止。他又等待了一会儿。他大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希望你已经重新考虑过,改变了主意,决定让我到海岛来。”“我根本没有改变主意,”我说,“我仍然觉得我应该自己处理这件事。”这些话听起来很刺耳,所以,我试图缓和一下语气。“请你尽量从我的角度想一想,好吗?”他机械地说了一句,“好吧”,但是,我知道他不会的。这就是同天才人物一起生活的悲哀之处——他们已经完全习惯于永远正确,他们压根没有不正确的时候。在我们讲话的时候,一阵令人两眼发黑的疲倦向我袭来。我没有跟他提起多米尼克,以及我如何怀疑他跟母亲有牵连,我知道休肯定会将这一切解剖个半死。他还会告诉我应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但是,我想凭自己的直觉行事。“你什么时候回家?”休想知道这一点。家。我怎么能够告诉他,此时此刻,我迫切地需要从家里逃走。我感到一阵冲动,想跟他说:求求你,我现在想自己生活一阵子,走进我的鹦鹉螺贝壳里,看一看里面有什么。但是,我一句话也没说。我被一种强烈的、令人恶心的自私心态驱使着,在家里时的不满足感,以及一种自怜自爱的情绪正在左右着我的行为。我的生活似乎甜蜜、乏味、渺小又令人厌恶。那么多生命都没有被利用上。在过去的几天里,我一直在想我曾经希望过的那种生活,那个我好久以前梦想过的生活,充满了艺术、性以及关于哲学、政治和上帝的令人陶醉的谈话。在那个幻想生活中,我拥有自己的画廊。我画出了许多充满惊人想象和梦幻的超现实主义作品。两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可能已经去追求那种生活了,起码是那种生活的一小部分。圣诞节前两天,我爬到天窗下面一个存放杂物的空间里,去取我的那套贵重的陶瓷餐具——雷诺克斯公司出品的一套精致骨瓷器皿,已经不再生产了,所以是无法替代的珍品。   

  瓷器被存放在盒子里,只偶尔在重要节日和结婚纪念日才拿出来使用。迪伊一看到我,马上就知道我在干什么了。“妈,”她说,“你为什么不把这些餐具多拿出来用用呢?留着它们干什么?”我一下子听出来,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怜悯。是呀,留着干什么呢?我不知道,无言以对。也许留给我自己的葬礼吧。迪伊会组织一次瞻仰仪式,人们站在我的遗体四周,大肆赞扬我把一套二十件的餐具完整地保存了很多年。多么美妙的颂词啊。在那之后的好多天里,一想到自己狭窄的世界,我便会感到灰心丧气。我对打碎盘子的恐惧何时变得如此巨大?而对辉煌瞬间的向往却如此微小?从那以后,我在厨房的壁橱里腾出一个地方,把瓷器摆了进去,并且不再顾忌地使用它们。因为今天是星期三。因为有人买了我的一个艺术盒子。因为电视剧《欢乐酒吧》里的萨姆好像终于要跟戴安娜结婚了。然而,那个奔向宏观境界的可喜冲动,却始终没有超出陶瓷餐具的范围。我手上握着电话筒,想把这件事告诉休——天窗和陶瓷餐具,但是,我不敢肯定我要说的话会不会合乎逻辑。“杰茜,”我听到休说,“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你什么时候会回家?”“我压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现在还不知道。我可能会在这里——我不知道——待很长一段时间。”“我明白了。”我想他确实明白了。他明白我待在海岛上不仅是为了照看母亲,也是由于我整个冬天感到的烦躁。由于我自己的原因,由于我们俩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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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美人鱼椅子(35)         

  但是,他没有把话挑明。他说:杰茜,我爱你。”我这样说可能太残酷,但是,我觉得他是在试探我,看我会不会同样回答。“我过几天打电话给你。”我说道。当我们把电话挂上之后,我朝着被雨水衬得银光闪亮的玻璃窗望了一会儿,然后,走回起居室,走回到母亲、电视机和长雪橇比赛中。每天下午四点钟左右,我会嗅到夜幕降临的气息。它从门窗下面悄悄地溜进来——那是一种潮湿、漆黑的味道。到了晚上,对托马斯的渴望更加难耐。每天晚上,天色刚一暗下来,我便开始尽情地泡起一个程序复杂的热水澡。我从母亲的旧防风箱子里偷偷拿出来一根备用蜡烛,将它放在浴缸的边沿上。我把蜡烛点燃,然后,把洗澡水的温度调到我能够忍受的最热点,一直到浴室里蒸汽缭绕。我还常常把从后院里摘来的雪松叶子撒在水里,或者一把盐,或者几羹匙母亲的薰衣草油,好像我正在酿造什么东西。有时,香味会过于浓烈。我将身体滑进水里,只让鼻孔露出水面。你可能以为我刚发现了水,发现了它那灼热、柔滑的感觉。当我潜在水里的时候,我会进入一种梦幻般的状态。我一直喜欢夏加尔的《红色天空中的恋人》,画面上一对情侣拥抱着在屋顶上空、在月亮上面翱翔。我每次沉到水里,那画面便会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有的时候那对恋人在红色的天空中飞翔,更多的时候在碧蓝的海水里畅游。其余的时间,我会想起夏加尔绘画的美人鱼,美人鱼悬在水面上,在树梢上,一个飞翔的美人鱼,但是没有翅膀,我于是想起了托马斯说的话,他说他羡慕美人鱼,因为她们同时属于大海和天空。   

  一天晚上,我从床上坐起来,感到四周有一些不同。我意识到,原来是屋顶上的寂静。我朝窗口望去,乌云已经散开了。月光洒进了房间,犹如云母碎片一般闪着磷光。我站起身来,在房子里四处搜索,想找一些能够绘画的东西,任何东西。我在迈克的书桌里找到了装在一个破盒子里的一些彩色铅笔,这些铅笔一定是迈克二十年前留在这里的。我站在厨房桌子旁边,用一把切鱼刀将铅笔削好。因为无法找到笔记本以外的任何纸张,我把镶在镜框里的巨幅《莫里斯岛上的灯塔》从壁炉架上拿下来,毫不客气地把画从镜框里取出来,然后,开始迫不及待地在画的背面素描起来,我的动作情不自禁,如饥似渴,对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我用海水的蓝色线条覆盖了整张画纸。我在每一个角落里画上一个鹦鹉螺贝壳,一丝橘黄|色的光线从贝壳上的裂缝中照射出来,在画纸的底边上,我画上了许多龟甲,一堆堆的龟甲参差错落地从海底升起,宛如一个沉没海底的文明——迷失的帝国亚特兰蒂斯。在画纸的正中央,我画出一对恋人。他们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四肢纠缠。那女人的头发像五一节彩带似的将两人包裹起来。他们正在飞翔。在水底飞翔。这样的创作令人振奋——也有一点让人害怕。就像正在驾驶一辆汽车,轮胎突然爆裂了。当我画完之后,我把灯塔画放回镜框里,挂到壁炉架上面的墙上,一对恋人面朝墙壁。回床上睡觉是不可能了。我全身的细胞已经被调动起来。我到厨房沏了一杯茶。我坐在桌子旁边,从一个有缺口的杯子里慢慢地喝着甘菊花茶,忽然,我听到门上响起了一阵抓搔声,一个清晰、刻意的声音。我把门廊上的灯打开,从厨房的窗口望出去。马克斯正坐在门廊上,黑色的皮毛又湿又脏。我打开门。“噢,马克斯,瞧瞧你这个样子。”它抬起头来,用探询的眼光望着我。好了,进来吧。”人人都知道,马克斯轮流在海岛上不同的人家里睡觉,日程表只有它自己知道。母亲曾经说过,它每隔一个月会来投宿一次,但是,我相信肯定不是在半夜里。我不知道它是不是被上一家的主人赶出来了。它看到这里的灯光了吗?我从贮藏室里把母亲给它准备的旧床单拿出来。它蜷曲着身体躺在上面,我坐在地上,用一块擦碗布帮它擦干身子。“你半夜三更到处乱跑什么?”我说。它微微竖起耳朵,然后,把脑袋搭在我的大腿上。我抚摸着它的耳朵,想起托马斯说过,马克斯常跟他一起乘船去白鹭栖息地巡视。“你喜欢托马斯修士吗?”我说。它咚咚地敲了几下尾巴,我想它大概听出了我声音里的甜蜜味道——那种哄逗婴孩、小狗或小猫时使用的腔调。我知道,我也喜欢他。”抚摸马克斯的脑袋,比喝茶还管用。我心中的激|情开始消退了。“马克斯,我该怎么办?”我说,我陷入情网了。”当我坐在美人鱼椅子上时,我虽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没有说出来。我吃惊地发现,将此供认出来,即使向一条狗供认,也是一种极大的安慰。马克斯嘘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如何斩断这份情思。如何抛弃心中的念头——他是我命中注定的情缘。这不仅仅是关于一个令我激动的男人——还有他展现在我面前的那一片天空,以及他身上那些我过去不知道、未曾体验过、而且可能永远不会体验到的事情。此时此刻,我似乎觉得自己宁可承受婚姻的破裂,也不愿意让余生在懊悔中度过,懊悔自己没有能够真正地认识他,没有能够在红色的天空上或者蓝色的海水中飞翔过。“我丈夫的名字叫休。”我对此刻已经睡熟了的马克斯说道。“休。”我又说了一遍,然后,在脑子里默默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好像这样做就能够拯救我自己一样。休。休。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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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美人鱼椅子(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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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二日那天,我将高尔夫球车慢慢地开出了车库,然后沿着泥泞的小路,向渡口码头附近的商业区驶去。太阳又出来了,带着一副冬天里特有的冷漠表情,犹如一个僵硬的小火团,在天空中高高地照耀。当我在橡树林中颠簸穿行的时候,我感到自己好像是一个刚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动物。我想到啾啾日用杂货店买一些食品,还要看看他们有没有油彩出售——除了迈克的彩色铅笔以外,我还需要一些绘画的东西。最主要的是,我想跟凯特谈一谈关于多米尼克神父的事情。渡船停泊在码头上,几位游客正在人行道上漫步,他们把防风衣上的拉链都拉到了脖子上。我把车停放在凯特礼品店的前面,马克斯正坐在那个蓝白相间的条纹凉棚下面。凯特在商店门旁钉上了一面小镜子,这是一个古老的格勒传统,意欲吓跑“布嘎巫婆”。我刚一打开门,马克斯就在我的前面钻进了商店。凯特、贝恩和赫普吉巴正坐在柜台后面从塑料碗里吃冰淇淋。商店里只有她们几个人。   

  “杰茜。”贝恩大叫起来。凯特朝我笑了笑。欢迎你来到活人的世界。你想吃冰淇淋吗?”我摇了摇头。赫普吉巴身上穿着一件乌木色长衫,长衫上印着一道道白色的闪电,她的头上裹着一条标志性配套头布。她看起来像一朵美丽的雷雨云。马克斯扑通一声趴在贝恩的脚边,贝恩用手拍了拍它,眼睛朝我扫过来。妈妈说,你很无礼。”“哎,看在上帝的分上,贝恩,你一定要重复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吗?”“你觉得我很无礼吗?”我问道,想逗一逗她,但也有一点恼火。她抿嘴一笑。“那么,如果有人每天打电话来跟你说:‘我能来看看你们吗?我能给你们送晚餐来吗?我能过来亲吻你们的脚吗?’这个人得到的唯一回答就是,‘谢谢你,我们很好。现在滚蛋吧。’你怎么解释呢?”“我没有说过‘现在滚蛋吧,’我也不记得你说过要亲吻我的脚。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现在就亲。”不知为什么,我每次靠近凯特,都会变得像她一样。“我们都很烦躁,对吗?”她说,“当然了,如果把我跟奈尔·杜波依斯一起关上两个星期,我可要向人群扔手榴弹了。”我第一次环顾商店。商店里的桌子和墙架子上摆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美人鱼商品:钥匙链、海滩毛巾、贺卡、饰有浮雕的肥皂、瓶起子、纸压和夜灯,还有美人鱼洋娃娃、美人鱼头梳和镜子套盒,甚至还有挂在圣诞树上的美人鱼。一些“美人鱼在此经过”的牌子插在墙角里的一个雨伞架上,十几个美人鱼风铃悬挂在天花板上。在商店的中央,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是一叠多米尼克神父撰写的小册子《美人鱼的故事》,一个招牌上声明,这些小册子都“附有作者的亲笔签名”。“挑一样东西,”凯特说,我送你的礼物——耳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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