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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美人鱼椅子-第15部分

小说: 美人鱼椅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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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招牌上声明,这些小册子都“附有作者的亲笔签名”。“挑一样东西,”凯特说,我送你的礼物——耳环什么的。”“谢谢,但我不能。”“你又无礼了。”她说。我拿起一盒“美人鱼眼泪”。那好吧,我就要这个吧。”贝恩从壁橱里给我拿来一把折叠椅,我坐下来。“是什么风把你吹到城里来的?”赫普吉巴问道。“食品。我还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我打住话头,感觉自己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我估计,又是我的老习惯在作祟了,我总想把自己的艺术安全地收藏起来,就像把一个可能会胡闹的孩子关在她的房间里一样。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我的两只手掌合在一起,紧紧地夹在膝盖中间。“艺术用品,”我吃力地说道,希望没有人注意到我勉强的口气。“水彩、画笔、一些冷压纸……”“啾啾日用杂货店出售热狗电烤器和草娃娃,但是,我不肯定他们也卖艺术用品,”凯特说。她伸手从柜台上拿起一支铅笔和纸。“给你,把你想要的东西写下来,我让舍姆下次过海的时候帮你买。”我草草地写下一些基本用品。她们正在用调羹刮起碗底的最后一点冰淇淋。“这么说你准备在这里待上一阵子了,对吗?”赫普吉巴说道。“母亲需要我,所以,是的,我想我会的。”凯特抬了抬眉毛。‘一阵子’是多长时间啊?”“我猜想是无限期吧。”我说道,想把话题岔开。“休怎么办?”她问道。我把购物单塞给她。“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指责我不关心我的母亲——我相信你的原话是,‘你不能假装自己没有母亲呀。’现在你又指责我不关心休吗?”当我说到休这个字的时候,我的声音好像变成了咩的一声羊叫。凯特的反应让人觉得我好像在她的脸上掴了一巴掌。“我的天呀,杰茜,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在家里照顾休呢。那个男人可以照顾自己。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担心男人们要他们的妻子们来照顾呢?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俩是不是相处得很好。”“那关你什么事,”赫普吉巴对她说。我搞不明白凯特为什么这样说,好了,现在告诉我们——奈尔怎么样?”赫普吉巴问道。我耸了耸肩。“老实说,我觉得母亲很忧郁。她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电视机和玩弄魔方。”“我们去马克斯咖啡店吃午餐!”凯特脱口而出。那条狗一直把脑袋枕在贝恩的鞋上,轻声地打着鼾,这会儿听到有人叫它的名字,突然把眼睛睁开了。我们这个星期六去马克斯咖啡店吃午餐。”多年以来,母亲一直试图从那天晚上她们三人抛进海里的绳结上脱离出来——那个将她们联系在一起的绳结。但是,凯特拒绝让她把自己孤立起来。她的忠诚——还有赫普吉巴的忠诚——从来没有动摇过,一次也没有。“这是一个好主意,”我说道,我意识到自己跟凯特生气永远超不过三分钟。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是我所见过的最招人厌的女人。但是,我怀疑她不会来。”我加上一句。“告诉她教皇这个星期六会在马克斯咖啡店里吃午餐。这应该行了吧。”赫普吉巴朝我转过身来。“就告诉她,我们想念她了,想见一见她。”“我尽量吧,”我说,但是,别指望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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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美人鱼椅子(37)         

  我的视线越过她们,看到了我十一岁时画的那幅沉船图,图画被镶在镜框里挂在收银机后面的墙上。哎,看哪,我的画在那儿。”一艘燃烧着的白色游船沉在海底,旁边有一只喜笑颜开的章鱼,一个长着一双觊觎眼睛的巨大蛤蜊,以及一群前后摇摆的海马。那幅画看上去好像是儿童图画书中欢喜的一页——只是那艘船正在画面的中心燃烧。水底下的烈火——我小时候对他的死就是这样理解的吗?无法扑灭的地狱之火?在波浪起伏的海面上,灰色的灰烬像浮游生物一样漂浮着,但是,太阳在天空中绽出灿烂的笑容,世界是一个宁静、晴朗的地方。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那幅画中蕴藏了多少心痛——那是一个孩子的祈望,希望世界变回它原来美好的模样。当我转过头来,我发现赫普吉巴正在注视着我。“我记得你画那幅画时的样子。你是一个多么悲伤的小女孩啊。”凯特向她皱了皱眉头。你真会扫兴,提这种事。”赫普吉巴说道:“杰茜确实很悲伤。她知道,我们也知道。所以,为什么不能提呢?”她从来不理会凯特的乖张,这可能就是她们为什么相处得那么好的原因。“你为什么从来不愿意说起那段时间呢?”我问凯特,“我想说一说。我需要这样做。比如说,我想知道为什么每个人,包括母亲在内,都说船火是由我父亲的烟斗引起的。”“因为确实是烟斗引起的船火。”凯特说道,我看到赫普吉巴点了点头。“可是,我在母亲卧室里的抽屉里找到了这个。”我边说边把烟斗从我的手提袋里拿了出来。我用双手捧着烟斗,好像它是圣餐饼或者一只折断了翅膀的蝴蝶。一股混杂着甘草的烟草味从烟斗巢里飘逸出来。   

  她们默不作声地望着烟斗,吃冰淇淋用的空碗倾斜着放在她们的膝盖上。她们的脸上毫无表情。终于,凯特问道:奈尔怎么说?”“我还没有向她提起过。我害怕她看到烟斗又该乱套了。”凯特伸出手来,我把烟斗递给了她。她将烟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好像她能从烟斗上找到什么答案似的。“当警察说烟斗引起了船火,他们也只是猜测。这么说,是别的东西了——现在又有什么分别呢?”她把烟斗还给了我。“但是,烟斗一直在她手里,她为什么还让警察和其他人相信是烟斗呢?她为什么要撒谎?”我问道。太阳穿过一个小小的云罅,从商店正面的橱窗外照射进来,她们三个人都掉过头去,望着布满尘埃的光线。“我去见过多米尼克神父,”我说,“我差不多明白地告诉了他,我怀疑他知道母亲切断手指的原因。”“我不相信你这样做了。”凯特说。“真的。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了吗?别刨根问底。他说,如果我那样做的话,会伤害母亲的。”“他那样说了?”凯特站起身来,走到柜台旁边,“这没有道理。”她望了赫普吉巴一眼,后者看上去跟她一样茫然。“他有事瞒着我。”我坚持说。凯特走到我的椅子背后。她把两只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肩膀上。当她开口的时候,她声音里时常出现的那股尖酸刻薄劲儿不见了。“我们会把事情弄清楚的,杰茜,好吗?我会跟多米尼克谈一谈。”我感激地抬头朝她笑了笑。我能够看到她的化妆粉抹到下颚时留下的一道边缘。她咽了一口涎水,喉结滑上去,显露出她的满腔温柔。   

  她肯定觉得这一时刻变得过分柔腻了,她迅速地把手移开,改变了话题。“作为交换条件,你一定要给我画一些美人鱼的画,拿到商店里来出售。”“什么?”她走过来,站在我的面前。“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你说你要绘画,那么,就画美人鱼吧。它们会在这里卖得很火的。你可以寄售。我们会要一个好价钱的。”我望着她,张口结舌。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布,画布上是青石色的天空,长着翅膀的美人鱼们像天使一般在天空中飞翔,然后,从高空中跳进海水里。我试图回忆起托马斯说过的关于长翅膀的美人鱼的事情。关于海中女神从海底深处带来神灵谕示。生活在海天两界。凯特说:怎么样?干不干?”“我可能会试一试。看看吧。”我刚才见到的那一伙游客走进了商店,凯特走过去迎接他们,赫普吉巴站起身,说她该回家了。我也该走了,但是,我却继续同贝恩一起坐在那里,脑子里想着托马斯。在过去的十二天里,我被困在母亲的房子里,我跟自己说了许许多多自相矛盾的话。什么我爱上了一个人,不仅如此,这是一个伟大的爱情,轻易地放弃这份爱情,就是对自己生命的否定。然后,我又想,这只不过是一种不理智的迷恋,是一时的神魂颠倒,一切都会过去,我一定要克制自己。我不明白爱一个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痛苦。我的心好像被割出了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贝恩挺起腰杆,眯缝起眼睛望着我,舌尖搭在下嘴唇上。“杰茜?”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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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美人鱼椅子(38)         

  “什么事,贝恩?”她把自己的椅子拉过来,坐到我的身边,她把嘴唇凑到我的耳朵上,就像小孩们说悄悄话时那样。“你爱上了一位修士。”她悄声说道。我猛地坐直了身子,眨着眼睛望着她。“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念头?”“我就是知道。”反驳她是毫无意义的。贝恩当然从来不会错。我想生她的气,想打她一巴掌,惩罚她窥探我的内心世界,但是,她挺直了胸脯坐在椅子上,满脸笑容地望着我,这个与我同龄的女人,拥有一个孩子般的甜美心灵,又拥有一种非凡的特异功能。她甚至不知道,事实的真相会是多么危险,它所携带的那些细小、具有摧毁力的种子。“贝恩,”我说道,拉起她的手,“仔细听着。你不许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答应我。”“但是,我已经说了。”我把她的手放开,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问她。“谁?”我说。“你告诉谁了?”“妈妈。”她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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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张纸条从厨房后门的门缝下面塞进来,纸条放在一个封了口的白色信封里,信封上只写了一个词:杰茜   

  。我从凯特的商店回来后发现了它。我把它拾起来,端详着上面的字体——那是一种遒劲、倾斜的字体,然而却奇怪地充满了犹豫,好像写字的人停停写写,中断了好几次。有些事情你就是知道。就像贝恩一样。我把信封塞进自己的卡其布裤子口袋里,母亲这时走进了厨房里。什么东西呀?”她说。“没什么,”我告诉她,我掉的东西。”我没有马上把信封拆开。我让它待在漆黑的口袋里,像一只手似的按在我的大腿上。我对自己说,首先,我要给女儿挂一个电话。然后,沏一杯茶。我将把母亲安顿好,然后,坐在床上,一边饮茶,一边把信封打开。我是一个喜欢延缓满足感的人,在这方面很在行。休曾经说过,能够延缓满足感的人相当成熟。我能够将幸福推迟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我就是如此“成熟”。当我小时候吃软心棒棒糖的时候,我便学会了这个道理。迈克总是一口咬破糖果的外壳,然后把中间的巧克力吃掉,而我却舔啊舔啊,用一种令人痛苦的缓慢动作把糖吃完。我拨通了迪伊在范德比尔特大学宿舍的电话,然后听她滔滔不绝地讲述她的最新恶作剧。她所在的大学女生联谊会组织了一次“世界最大型的枕头大战”,312个人聚集在一个垒球运动场上,让枕头里的羽毛四处纷飞。来自《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的一位所谓的监察员,显然目睹了这一事件。“全都是我的主意。”她自豪地说。“那当然了,”我说,“我的女儿——一名世界纪录保持者。我感到非常自豪。”“外婆怎么样?”她问道。“她还好。”我说。“你知道她为什么那样做了吗?”“她不告诉我,起码不肯说起那件事。她有事瞒着我。整个事情很复杂。”“妈?我记起来了——我不知道,也许无关紧要。”“什么事?告诉我。”“就是有一次我们去探望她的时候,好长时间以前了,我们走路经过那个埋葬奴隶的地方,那个墓地,你知道?外婆突然吓坏了。”“你说‘吓坏了’是什么意思?”“她大哭起来,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你记得她说了什么吗?”“不太记得了。好像是见到了死人的手或手指之类的话。我想她是在说墓地里的尸体吧,但是,她非常沮丧,我都有些害怕了。”“你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但是,她总做这样疯狂的事情。外婆就是这样啊。”迪伊停顿了一下,我听到了背景里她正在播放的U2乐队磁带。“我应该早些告诉你就好了。哎,妈,你认为我早点告诉你的话,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吗?”“你听我说,那不会有任何区别。相信我。好吗?你的外婆有毛病,迪伊。”“好吧。”她说。在我们挂上电话之后,我沏了一些薄荷茶,拿了一杯到起居室里。母亲、电视和魔方都在那里。俄国人刚赢了一枚溜冰奖牌,他们的国歌如同一首哀悼曲把房间弄得死气沉沉。我把茶杯放在她旁边的桌子上,拍了拍她的肩膀。迪伊说起的那段插曲使我感到更加困惑不解。“你没事吧?手怎么样?”“很好。但是,我不喜欢薄荷茶,”她说,“这茶喝起来像牙膏一样。”我把自己房间的门关上,扣上门锁,然后,把信封从口袋里拿出来。我把信封放在床铺的中央,然后在旁边坐下来。我一边呷茶,一边望着信封。毫无疑问,我会把信封拆开。我并没有试图保存最后时刻的紧张刺激——那种舔到巧克力糖心时的缓慢而残酷的快感。不,我只是吓坏了。我手上拿着一个潘朵拉的信封。我把信封拆开,抽出了一张白色条格纸,纸的一边参差不齐,好像是从一本日记本上撕下来的。杰茜:恕我冒昧地给你写这封信,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跟我一起坐船出游一趟。白鹭现在还不多,但是,我看到了一群白色鹈鹕,这十分罕见。我明天下午两点钟会在白鹭栖息地码头上,如果你能够来的话,我将会非常高兴。托马斯修士(惠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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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美人鱼椅子(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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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特。我用一根手指抚摸着那个字,然后大声地念出来,我能够感觉到他向我吐露自己真实姓名的亲密意图。他好像把自己隐蔽的一部分交给了我,那是修道院不曾拥有的一部分。然而,纸条也有客套的一面。“如果你能够来的话,我将会非常高兴。”   

  我把纸条读了几遍。我没有意识到,茶杯已经被打翻在床上,直到我感觉到大腿上一片湿漉漉的。我用一条毛巾将茶水尽量地擦起来,然后,在茶渍旁边躺下来,呼吸着薄荷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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