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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坐看尘起时-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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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鸿几乎是咬着牙根发出声音。

“……你,想怎样?”

“不怎样。”

吴濛望着吴鸿,望着笼罩了世界的风雪,连眼底都是那样怪异至极的轻笑,衬着他嘴角渗出的血丝,显得十分诡异。

“我只是想看看,看这天下能变成个什么样子,如此而已。”

第二卷 渌州琐事 第十五章 废墟

清晨,迅速返回的萧泽和涟叔简单易容后以仆从的身份驾上马车,往冯家庄方向疾驰而去。

车厢内的气氛沉闷得让人颇为窒息,谁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可是有些事情,他们还是得弄清楚,得互相有个底。

萧泽掀开车帘,看看云天苍茫的远处,沉声道。

“涟叔,吴鸿这次的行动,您怎么看?”

“两个人都是密卫,真正动手杀冯家人的只有吴鸿,另外那个男人,看起来更像监视者。所以,这应该是出自皇帝的命令。”

“我猜也是,否则照我看来,吴鸿他个人是不会杀绿岫的。”

“皇帝?”

兰尘终于转过头来:“是因为绿岫的身份?”

“只有这个理由。”

萧泽接上她的目光,平静道。

“我们现在把几种可能都理一遍吧。第一,倘若当年救出绿岫的是南安王的亲信,那么吴鸿接近的目的就是要追查余党,杀戮当是为了斩草除根,可是吴鸿显然是故意放过绿岫的,(。。)这或者是他们没有追查到所谓的余党,想借此引诱涟叔你暴露余党所在。”

“但是我确定昨晚奔至萧门的路上,没人跟踪。”

点点头,萧泽道。

“我已叫人清查过当年之事,那桩案子牵连甚广,被处死的便有上千人,因流放而间接死亡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南安王的亲信,几乎可以判定不存在。”

“那第二种可能,难道当年救出绿岫的人是先帝?”

涟叔脸色苍白,语气非常虚浮。兰尘只是沉默地听着,眸光冷冽,萧泽看她一眼,冷静地分析道。

“是有这种可能,南安王府是突然被密卫袭击的,唯有发出这个命令的先帝才可以部署救人。他放过绿岫的理由——若是为了引出南安王的忠仆,似乎没有这种必要,比较起来,南安王的儿子更有作用些;若是因为心存一丝怜悯,那么现在皇帝下令追杀,大概是绿岫与我们的接近让他不安了。可绿岫刚刚及笈,冯家人普普通通,若非涟叔您出现,我们根本不会知道这么隐秘的真相。所以,这种可能也说不通。”

“那还有什么理由?总不会是密卫私自放人吧。”

“呵,涟叔,您可说对了。”

萧泽颔首,缓缓道:“我猜第三种可能就是当年密卫私自放了绿岫。涟叔,十二岁的密卫,可能参与刺杀任务吗?”

“十二岁,如果已经非常出色,是会被允许参加一些不会出什么纰漏的行动的。你要是说吴鸿的话,他当时确有资格被挑中。”

“而对南安王府的刺杀,想来在大批武功高强的密卫中加入一两个还没什么实际经验的孩子,应该是可以的吧。毕竟就算南安王养了无数死士,总不可能内府中每一个都是。”

“可是为什么?吴鸿跟她们素不相识,他有什么理由救绿岫?”

萧泽轻轻摇头。

“我不知道,这种理由太多,反而无从断定。总之,也许只有吴鸿一人,也许还有谁,他们救出了绿岫,送给冯氏夫妇抚养,这件事应该无人知晓的,否则绿岫不会平安地长到十六岁。而这时候,有人发现了吴鸿和绿岫之间的牵连,以及绿岫的身份,这引起了皇帝的猜忌,所以才命令吴鸿杀了冯家所有人。”

“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涟叔,您说过,两个密卫,只有吴鸿动手,另一人更像监视者。而吴鸿昨晚最后说的那句话也让我觉得十分奇怪,很明显,那应该是说给你们三人中的一个听的,你?另一个密卫?还是吴鸿自己?我现在无从断定。至于当今皇帝,十六年前,已有十八岁,您看他是位什么样的储君?”

“我没有奉命调查过太子,不知道。只晓得他是先帝嫡长子,是在宫中子息孤弱,妃嫔多年只产下六位公主的时候,皇后所出。”

“二皇子,也就是梁王,足足小了弘光帝五岁,其母虽为嫔,但梁王其人聪敏沉稳,颇得先帝赞赏,据说先帝甚至曾有废长立幼的念头。可惜,梁王十八岁上染风寒而亡;三皇子,即是目前二十八岁的东静王沈燏,将才卓越,且同为皇后所出;四皇子是庆王,其母为宠冠一时的贵妃,性情沉静,博学多识,才华横溢;六皇子宁王为威远将军冯常翼的女儿冯淑妃所出,善骑射,虽然年幼,但将才已有显露,封王后即远赴边关,目前正在雁城武威将军杜长义军中领兵;八皇子和王为容妃所出,母族寒微,但他善数,先帝曾笑言他可掌天下帐,如今任职户部;至于其他几位,或无长才,或无势力,也就没什么了。严格来说,弘光帝的表现反而不如这几位皇子出色,看来似乎没有太大的能力成为足以传世的圣主明君,但自太子时期听政以来,虽无大德,亦无过,要坐稳江山、安保社稷,倒是可以办到的,只是他疑心过重了。登帝位至今,疑人不止限于不用,用人更是免不了疑。”

“在上位者,没有不多疑的。”

涟叔知道了萧泽的意思,他要求确证。

“信任密卫无可厚非,但竟能被我们知道吴鸿的存在,而且吴鸿还精通易容之术。涟叔,这样您应该知道他行事倚赖密卫到了什么程度!在执政两年多后,也就是弘光三年的秋天开始,他正式拢权。在这时候,若传出密卫与从前逆党之女有交的消息,弘光帝会怎样?”

“你是说,皇帝为了要吴鸿证明自己的忠心,便要他杀了冯家人和绿岫?”

“或许。”

“……只是这个理由?”

涟叔的脸色惨白,但他最明白,这样的理由对皇帝而言已经足够。

萧泽一直看着兰尘,从他们开始分析时起,兰尘就沉默地盯着她对面的车壁,脸色极尽冷漠。

这是萧泽从未见过的神情,这样的沉默太不正常。仿佛大海,暴风雨前平静的大海,暂且将所有的怒气积蕴在深深的海底。

兰尘其实并不是个静如止水的人,萧泽这时才真正确定。

冯家庄到了,村子里一片慌乱,东南角的那座房子被焚烧得只剩断墙残瓦,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得触目惊心。

冯家门前堵着庄上的人,县里的官差早了他们半个时辰到达,萧泽三人走入门内。这是前院,唯有这里还没完全被火烧掉,后院里,除了倒在院门口的冯大婶,其余人尽数被埋在那可怕的黑色灰烬中。

萧泽与官差在一旁虚应着,引导他们判断这是强盗所为。兰尘站在被白雪掩去血迹的院门前,半晌才轻轻走进去,正好看见那堆阴惨惨的焦黑色废墟,和被扒出的冯家人的尸骸。

活到如今已有二十八年了,在那个世界的二十六年里,各种各样的媒体每天争相以爆炸性的文字和图片轰击人们的神经,无论多么纯真的人,都日日生活在满世界战争、残杀、背叛、绝望和沉沦的消息中,谁都不会再单纯地相信这世上会有天堂。一切似乎连上帝都已经无力阻止了,惊天巨变多如虫豸,更何况学着历史,讲着历史,早已明白那些会留在史册上的时光或者是赤裸的黑暗,或者是被粉饰的海晏河清,兰尘还以为,自己再不会为这个时代里常见的生死惨剧而痛心了,她应该看透了。

可是,当她真正站在冯家废墟面前的时候,当她真切地看到记忆中曾鲜活地说笑着的人们变成一具具可怕的尸骸的时候,被这一片翻腾着焦臭味的黑色废墟的阴晦压倒的瞬间,彻骨的寒冷猛地从脚心直窜上来,从前关于火灾、关于死亡的可怕印象与这时所见交织起来,霎时席卷了兰尘的意识。

想逃开却无法移动,想转过头去却只是战栗着连眼睛都无法闭上,那气味逼得她几乎要呕吐出来,几乎要窒息。

恐惧、痛苦、悲哀与愤怒,这些无处发泄的情绪喷涌出来,像熔浆又像寒流般在身体里流窜,她只能狠狠地用右手抓住自己左手的手腕,而丝毫没感觉到那钻心的疼痛。

“……兰尘,兰尘!出去,别看了!”

发觉到她异常的反应,萧泽低喝着捂住兰尘的眼睛,把她的身体强制地扳过来,拉出院门数十米。

“别想,别想了,兰尘!兰尘!”

听得到萧泽在说话,直直的眼神却没法收回,萧泽的声音就像水流过镜面。

“回去吧,兰尘,我们回去吧。下午我会派人来处理丧事,记住,她也快醒了,经历这样的事,恐怕刺激不小,你得去陪着她。”

右手已经被萧泽掰开了,兰尘没看到手腕上鲜明的五道指痕,萧泽把她的头拥向一边,半扶着她的肩膀,使劲儿却又温柔地抓着她的双手。

原本提起绿岫是希望她可以因为绿岫而尽量转移这惨状给她的冲击,却没想到反而令她连牙关都咬出了声音。脸色发青,双手冰冷,且身体抖得更厉害了,这样的兰尘,萧泽也一时无措。

“别这样,兰尘,你……兰尘,好了,别怕,兰尘,别想了!什么都别想,没事的,没事的。”

没有保证,不能保证,也不需要保证,在萧泽叹息般的低喃声中,兰尘终于缓缓闭上眼睛,身体从颤抖中逐渐地平静下来。很久,她就一直那样由着萧泽握住她的双手,萧泽也不出声,依旧半扶着兰尘的肩,像是等待。

好一会儿,兰尘睁开双眼,她站直身体,转回头去,盯着隔开废墟的那面残存的墙,声音低哑。

“这种事,竟然做出这种残忍的事,那种人,他以为自己真的那么高高在上么?别开玩笑了,没有人能被允许这样做的!我不会放过他们的,那两个人,那个人,我发誓,我一定要他们——付出最昂贵的代价!”

如此激烈的情绪让萧泽吃惊地望入兰尘眼里,那黑眸中涌动的狂潮令她平素静若深潭之水的眼睛闪耀着异样的光华。那不是失去冷静控制的疯狂,相反的,那是十分疯狂的理性。

仿佛漩涡,诱惑着漂流的灵魂。

“……你想,做什么呢?”

他突然问,声音却一点都不突兀。

抬起头,兰尘注视着萧泽。这个人正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平素那些张扬与威仪,仿佛山风已止,白石沉静而立。

她知道他的不同,萧泽其实很像他的母亲韦月城,他们都很特立独行,可以无所谓,也可以意志坚定得使人难以忤逆。萧泽,是不会拘于凡俗的。

她需要盟友,但是她不知道对他而言,萧门究竟重要到什么程度。

所以,还不行。

而且事实上,她也还没有决定任何事。

他们沉默地回到萧门,萧泽还要处理北方马市的事务,就由兰尘领着涟叔慢慢穿过渌州的大小街巷,直接走入“韦府”。

随风小筑里仍然十分宁静,屋顶的雪化了又落满,大家一如往昔。没有因为初八那场扯上萧泽的闹剧而苦笑,也没有因为绿岫的剑伤而波乱,甚至是涟叔的到来,亦没让随风小筑的人们露出一点诧异神色。

绿岫这时还没清醒,兰尘并不担心,韦月城说没事,她就得相信,况且即使她心急如焚又有何用?倒不如向涟叔他们询问些有用的东西。

她要知道,渌州西方的那座皇都,过去跟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傍晚的时候,绿岫终于醒了,睁着眼,望着檬黄的帐顶。没有哭泣,没有伤心,墨黑的眸子空洞却依然美丽。

萧寂筠端来一盆热水,沾湿了巾子,温柔地帮绿岫擦拭着脸和手。兰尘做不来这些照顾人的细活儿,就站在床尾,看着绿岫。

这孩子,还沉在昨晚的噩梦里,无法醒来么?亲眼看见所恋慕的男子化身恶鬼,在面前杀死哥哥和母亲,杀死自己,这样的地狱就是心智成熟的人都不能承受,何况她才刚刚十六岁。

——那么,与其绝望得活不下去,倒不如憎恨吧。

憎恨他们,要他们付出代价!

然后活下去!

像从前的每一天那样,像冯家人那样,认真地活下去!

时间会消抹得那道创痛……

等萧寂筠离开,兰尘缓缓坐到床边。沉默片刻,她轻声道。

“绿岫,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好好听着,既然你昨晚都没哭出来,那么今天也不要哭了。听我说完,等你能站起来告诉我你的决定的时候,若是想哭,你就再哭吧。”

没有反应,绿岫躺在那里,犹如一个美丽的人偶。

兰尘看着她,闭一下眼睛,才尽力语气平缓地开始讲述。

“你本来不是姓冯的,绿岫,你原先的姓氏为沈——沈绿岫,是如今这个皇帝的堂叔南安王的女儿,是他唯一幸存的孩子……”

那是一段兰尘原本决不想绿岫知道的往事,因为,对尚未没有形成记忆的婴儿来说,亲人死亡的可怕还根本不存在,尤其她后来十五年的人生过得如此幸福,何苦为了死去多年的人而把她拖入苦海!

可现在,这次的家破人亡却是把伤痕烙印在正憧憬未来的心底,那样的伤害,谁又是活该要承受的?

那些人,做出选择的时候,就该有背负后果的准备!

“对我来说,绿岫你究竟姓什么,是件毫无意义的事。南安王已经太久远,既然所有人都已死去,那就没有必要追究。所谓清白,是还活在那阴影下的人才会记挂的,与死人无关,与你更无关。我只知道,冯家人就是你至亲的人。而现在,你要知道,你必须知道——绿岫,你还活着,记住这点,你是冯家唯一还活着的人,假如连你也这么死去,那就再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曾如此重要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人焚香怀念他们。

我记得大婶曾非常非常骄傲地说过,绿岫啊,是个孝顺而坚强的孩子。所以你不会寻死的,他们都知道。”

兰尘顿了顿,绿岫的眼睛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她不说话,等着绿岫。

过来很久,才终于见绿岫翕动嘴唇,颤声道。

“……要怎么活下去?我看到了啊,都看到了,三哥、娘,还有爹,还有大哥、二哥、爷爷,还有……他,我没法忘记,闭上眼看见,睁开眼还是看见,娘就死在我眼前啊,我怎么忘?一辈子都没法忘!”

……一辈子都活在昨晚……

绿岫疲然闭上的眼眸无声地说着这句话,兰尘别开头,半晌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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