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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坐看尘起时-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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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不见,那双曾澄净如翦翦秋水的明眸,已蕴蓄成一片不见底的深海。

而这种转变是好,还是坏?兰尘无解。

“这样说来,大哥也是站在东静王这边的啰?”

“不,萧门希望哪边也不站。”

“这……依大哥刚才所言,恐怕会难以如愿啊。”

“嗯,的确。”

萧泽毫不犹豫地表示赞同,神态间却依然闲散。这让绿岫无法弄清他的意思,探询的目光不禁投向兰尘。萧泽这时却也看向兰尘,神情、语气、动作,皆随意得如同他们平日里天南海北的闲聊。

“兰尘,你说东静王继位,是否会比弘光帝要好?”

听来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内容却是要让人惊骇的,而兰尘的反应也出乎绿岫意料。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兰尘脸色变得平静,似乎这样的对话对他们而言也并没那么出格。是彼此间有足够的信任,还是缘于已有什么层面上的合作?

“这可说不准,在权力的颠峰孤坐久了,谁也不知道当初的贤能君子会不会变成嗜血的恶魔。更何况,**者本身最痛恨的就是皇权会被强大的势力分割。这一点,与贤明与否,无关。”

“都是在碰运气啊。”

“对呀,人心最是难测,我都不知道自己将来是否会变成街边泼妇,何况是在那些权力漩涡中打滚的政客。”

抚一抚下巴,萧泽朗然笑道。

“可是目前我昭国的诸皇亲中,除了东静王,再无人有那个力量能威胁到弘光帝,人们没得选择,东静王也没得选择。”

兰尘一时沉默,她跟萧泽虽已无所不谈,却还从未如此直接地指向昭国目前的权力中心。不善于揣度他人心思,即使已熟悉如萧泽,她也还是觉着摸不准萧泽的用意,她总怕自己带累绿岫。

“那萧门又做何选择?”

“强大而低调的民间势力,这就是我对萧门未来的期望。”

“具体,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

看见兰尘挑眉表示不解,萧泽坐起身体,倒了杯热茶过去。

“强大好说,无非是拥有雄厚的财力与武力,拥有广阔而精准的消息来源,以及最深层的影响力。但低调,这个可真不好把握。既然强大,那就很难让别人,尤其是掌控朝政的人不视为眼中钉。”

“——无冕之王?”

“嗯,也可以这么说。”

“那可难了,身为皇帝,怎么可能不打探清楚国中的各种势力?而一旦得知有这等人存在,别说弘光帝了,就算再宽宏的君子,也不可能不防。”

“说得对呀,所以我才不是没反对父亲的意见嘛。”

“——啊?”

不明白萧泽没反对什么,兰尘疑惑地抬头望去,却见一贯潇洒的萧大侠这会儿正笑得像只拜年的狐狸,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赶紧收回目光,初次热心地往绿岫碗里夹菜。

“对弘光帝来说,萧门的支持不仅不突出,反而会惹来嫌疑,但是对东静王而言,能否得到萧门的支持,那就不一样了。你说是不是呢,兰尘?”

稍愣之后,兰尘收回筷子,叹了口气,很干脆地回答。

“抱歉,这种内政之事,我不知道。公子,你明白的,我又不是昭国人,翻了天都与我无关啊。”

“你说过的吧,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但我可是稀里糊涂地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么小小、小小一只,天不收,地不管,根本就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只是既然你是刚好掉进了我们这只巢里,好歹总得考虑下它的安全度吧,难道你想被几只雀儿的内讧连累,跟着摔死么?”

“他们是鹰,我是鹌鹑,这架要劝起来,岂不死得更快?”

“话虽这么说,不过人们好像更喜欢称这种做法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很壮烈啊,所谓波澜壮阔的人生,总是这么开端的吧。”

兰尘点头,以七分的认真道。

“的确,就是这样,生活中才有故事可以展开嘛。不过,我就算了,本人的审美观虽杂,但人生观还是偏向于秋叶般静美的。”

萧泽会心一笑,快有一年半了,从苏府到随风小筑,到萧门,兰尘的生活极简单,确实有秋叶的静美之意。但相处这么久,他对她的印象仍如那年那日于锦绣街上得来那般,兰尘这个人,并非只有单一的色彩,她不是水晶,倒像初秋时节站在枝头的那片叶子,绿意浓淡晕染,随风轻舞得那么真实。

“有那么几次生如夏花,不也挺好的吗?人生应该是如四季的吧,可是没有说这四季只能轮回一次啊,也没说不能由人挑选一二。”

无言以对,萧泽这话半数来自兰尘,这让她没法反驳,而心底,似乎也不想反驳。

在这个世界里,独自一人的她极度自由,可她终究不是骨子里刻着某种执着的那类特别的人,安宁而不匮乏的生活,平静无伤的心,兰尘很享受这样的美好,所以那份“自由”于她而言,实在创造不了什么功成名就的先决条件。

只是,有时候,兰尘却还是希望自己能获得某些成功。

因为单纯的对生命抱有激情,还是因为希望能籍此展现能力,表明自己多多少少是特别的?

或许都有吧,否则,她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脱口而出说让绿岫去夺皇位,并且还真的为此而谋划行动呢?

萧泽的声音静静地传入耳中,兰尘略茫然地侧头看着萧泽,似听,似未听,甚至没有注意到绿岫紧盯过来的视线。萧泽也不在意,只管和往常兰尘最乐于看到的一样,如秋风般俊爽地笑着,道。

“别想得那么麻烦,你不必特别做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打算。你毕竟是我带回来的人,不管你愿不愿意,在别人眼中,你都是属于萧门的,萧门的决定对你或多或少都会有影响,我想你也该有个准备。至于东静王么——战场上真刀真剑拼出来的威名,又颇有用人的气度,倒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而且对绿岫来说,多了解下东静王这人的能力与魄力也挺不错,毕竟杜长义就是站在东静王这边的嘛,咱们这也算是加深合作了。”

顿一顿,萧泽又补充道。

“哦,对了,这个可是萧门的机密,只有我父亲与我,以及杨珖、洛渠两位总持才知道,连二弟都瞒着的,兰尘你可要保密。”

要吐血是什么感觉?

兰尘现在知道了,她紧紧攥着筷子,瞪向那闲闲的家伙。

“……你——#&◎¥×@※#×$……”

“呵呵呵!”

第四卷 京华倦客 第四章 京都会

第四章 京都会

东静王的车驾不久便启程往西而去,兰尘没有去送别绿岫,她向来不习惯送别,绿岫走的那个时辰,她正在打扫萧泽的书房。偶尔抬头看向窗外,只见晴空万里,是个远行的好天气。

就不知那已不算遥远的西方的国都里,此刻是否暗云密布,或者,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后,阴霾的天空正待放晴。

萧泽也忙了起来,本身萧门的事务已繁杂,如今他们又与东静王合作,虽只提供情报给东静王,不过毕竟是协助谋反,自是要万分谨慎。

二十多日后,真正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京城里传来了消息。不是萧门与东静王之间早早交换的密约,而是透过商旅、行人这样广泛的民间渠道传来的——东静王要娶正妃了,据说这位正妃是王爷回京途中偶遇的,美得那叫一个倾国倾城绝世无双,不过,身份就颇尴尬了,她是当年南安王的庶女。

同姓的族人之间不可通婚,这在重视血缘lun理的社会里是种常识,何况是皇族,何况东静王跟那位姑娘是如此切近的同族兄妹?也难怪素以仁厚称的孟太后勃然大怒,直骂孽障,连皇帝精心准备的寿筵都没让王爷出席!

不过皇帝的反应倒是还没。那么激烈,否则啊,这会儿只怕早给东静王另外指婚以堵天下悠悠之口了。

但传言那位昭国百姓心中战神。化身的东静王,从没有任何花边新闻泄出来,反是英俊爽朗、宽厚待人、体恤将士之名远播的王爷这回却是深陷情网了,扬言非那沈盈川不娶,此情生死不移,引来全国上下一片唏嘘。

舆论嘛,一方面可以说人的口。水能淹死人,否则那些干坏事儿的大多就不会还要谋个“师出有名”了;所以另一方面,倘有人能从中加以引导的话,就是一个巨大的力量。

东静王自身颇有影响,又布置多年,他的属下自会。给他造势;萧门身为武林泰斗,又在漕运、马市等方面影响颇广,当然能不动声色地给予声援;薛羽声虽在青楼,结交的人群中名流墨客倒也不少,且她本身就是个颇有个性的女子,公然击掌反让人附和。这般下来,东静王已由最初人们印象中的至刚男子,一转而为柔情万千的痴心种子。

想必消息反馈到弘光帝那里,那位多疑帝王又得。百般琢磨了。

身为孟太后的亲生子,皇帝的同胞兄弟,昭国威。名赫赫的战将,沈燏在京城里当然有一座与他身份相匹配的豪华王府。虽说因为沈燏经年在外,那王府根本是门可罗雀,但东静王的架子毕竟在那,孟太后又颇喜爱这个小儿子,也常差人来打点。所以当绿岫下了轿的时候,所见的便是华丽富贵的皇家宅邸,丝毫没有主人五年不在的萧索。

他们住在内宅,。为了避开紧密的监视与可能的伤害,由沈燏从临海带回来的心腹护卫警戒,服侍的侍从婢女自然也少了许多。但饶是如此,种种规矩、礼仪还是繁琐得很,皇家的那些讲究更是多得不可计数,绿岫也只能耐着性子学,并日日听忠实的管家汇报这王府里的一切,空闲下来了,还要请沈燏早几年娶入的三位侧妃来聊天。一是笼络,她们的父兄亲族多是中层官吏,掌握着京城里最直接的权力;二则这京城各家族间虚虚假假的关系,从她们口中能有意外的收获。

垂柳新绿,碧桃半掩,早春的风还带着薄薄的凉意,没有微熏的醉,却是清新怡人,更为舒适。而六角小亭下,轻柔的白纱飞舞如精灵的翅膀,而那抚琴的女子,鸦黑发髻,一根碧玉钗,一袭简单的紫衣,绝美的容颜不施粉黛,更显得雅丽脱俗,美得直叫人惊叹,浑然忘了那琴声的平常。

沈燏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美景。

绿岫在学琴,这是涵养上的要求,虽说琴谈得好的人,不一定就素质高。长在冯家庄,绿岫自然不可能有学琴的机会,只是在随风小筑和萧门里,跟着萧寂筠他们学了一点,眼下,只能加紧练习。

亭外只有涟叔在守着,刘若风远去了北疆的军中。雁城杜长义是沈燏旧部,早已归顺了的,驻守北疆聊城的虎威将军金昌则没有那么坚定。但实际的情况则是杜长义的军队绝不能调动,否则虎视眈眈的北燕不会坐失良机,而金昌的军队是为了防西梁。虽然西梁已从多年前沈燏那场战争中恢复过来,但心理上的影响不可谓不深,西梁不会贸然发兵。再者,聊城距昭国京师并不算远,以精锐骑兵的速度,它可以成为一支令沈燏获取皇位的出其不意的伏兵,也可以成为让沈燏功亏一篑的力量。

“王爷。”

绿岫停下弹奏,优雅地站起来。沈燏笑着走近,拉着终于适应了他牵手的绿岫在亭中小圆桌边的绣凳上坐下,挥退服侍的婢女,道。

“盈川的琴艺一日比一日精湛了,又如此勤奋,是想将来成其中圣手吗?”

“比最初好了些是没错,可是圣手的话,盈川还是不做此梦了,会被人笑不自量力的。”

“呵,好,不做就不做,比起弹琴,我更想看盈川处事决断的模样。”

这个……算是情话吗?

王公贵族,还真是喜欢跟常人反着来!

不过跟兰尘偶尔说出的那些话相比,这已算正常了。动了动唇角,忽略掉心中怪异的感觉,绿岫伸手为沈燏制了杯茶水。

“王爷退朝后是去探望容太妃了么?”

“嗯,刚从那儿回来。”

“怎么样?”

“还好,照你说的动之以情,太妃颇受感动。容太妃与母后的关系素来不错,现在就看她什么时候在母后面前说上几句了。”

“果然还是姐姐说的心理战更有用!哦,对了,姐姐昨日梢来口信,说有新出的一部惜花亭》排得极好,有机会的话,可以让人演给几位太妃们看,一则让她们更感动,二则可籍机送到太后面前。女人家,尤其是深宫里锁去了一辈子,如今又无宠可争的女人,‘情’字最有效。”

“好,太妃那边我来安排,这些日子逐一拜见过,初时她们一径劝阻,后来却是感叹,想来都好笼络。至于戏班的事,就交给盈川你来负责吧。皇后并非出身世家大族,但办事周到精明,进退十分得当,深得母后赏识,这是母后支持她的一个重要原因。”

“王爷尽管放心。”

听到这回答,沈燏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盈川,虽说我更爱看你处事决断的模样,可是你也是我要娶作王妃陪伴终生的人,我跟你之间,可否不要这么疏离?”

“呃——嗯,王爷说的是。”

“……好吧,首先,在不是特别场合的时候,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这不是什么逾矩之事,而且倒也确实显出亲密,符合他们的设定,所以虽说不习惯,绿岫也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沈燏很高兴。

“近日天气不错,你来这京城也有些日子了,我忙于四处打点,也没空陪你。正好今日闲下来,我们出去转转吧。”

“嗯,也好。”

绿岫想起兰尘说过的赚取眼球之类的话,加上也确实在王府里呆得乏了,便欣然同意。看她眼波一动,想起什么让人快乐的事情后那全然轻松下来的笑容,沈燏心中不由怦然,倾身凑近绿岫。

“怎么了?”

太近的距离令绿岫不禁后退一步,却反被沈燏伸臂圈住。

“王爷——呃,沈……燏?”

“呵,盈川,你叫得还是很生疏啊!”

沈燏愉悦的笑声就回响在耳边,从未与人如此亲近的绿岫浑身不自在,但偏偏这人是她的未婚夫。兰尘曾经说她得适应跟这人的亲昵相处,所以绿岫这会儿只能僵硬地被笑得愈加开心的沈燏抱在怀里。

“盈川,能告诉我,你那双翅膀想飞得多高吗?”

略迟疑了一刻,绿岫答道。

“听说天有九重,如果可以,我想去看看。”

“……你会看到的。”

耳边的声音变得温柔,像初夏的风吹入心底般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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