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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部分

诸葛亮传(I-V5部全)-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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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陛下有宽容之心,然黄权已干犯国法,依蜀科,罪不容赦。黄权远在曹魏,此为事之无奈,其妻孥却不可逃法!”李严拗着声音说。

刘备看着李严咬着牙不容情的神色,心里隐隐猜到李严因和黄权有隙,便想借此报私仇,他很不悦,可却不动声色,目光一闪,轻飘飘地说道:“朕特赦。”

李严还想不屈不挠地进言,刘备却把脸也偏了过去,似乎不胜疲累,不想再说话。李严无奈,只好行了一礼,悄悄走出宫门。

刘备这才转过头来,向床边的内侍们伸出手:“衮服冠冕!”

内侍本想劝阻一二,可皇帝是出了名的执拗脾气,他一旦决定的事,没人能够改变,只好取来皇帝衮服冠冕,小心地托着刘备的手,织布似的缠上手臂,披上肩膀,再抬起双脚,艰难地将金舄套上去。系冠冕时也不敢太紧,松松地在下巴上挽了个节扣,十二串玉旒垂下来,将梳理平整的灰白头发挡住了。

费了许多力气才穿戴整齐,刘备扶着内侍的手缓缓站起,头一阵阵晕眩,双腿抖得立不稳。他深深地鼓起一股力量,咬牙一挣,一步稳过一步地走了出去。

※※※

东吴使臣郑泉见到刘备时,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苍老的皇帝虽然竭力保持着帝王的威严,那乌黑的疲惫却从皱纹下钻出来,目光无神,眸子如同抹了滤干了光泽的黄油,头发像蒙了一层银霜,白得触目惊心,笑起来,嘴角打着厚厚的褶,像挖得很深的刀口。

这就是名震华夏的英雄刘玄德么?郑泉难以置信,他上次见到刘备,还是在建安十四年。刘备和孙权妹子的大婚典礼上,四十九岁的刘备神采飞扬,烈火似的气度扬起他阔朗的笑,腰板挺得比孙权还直。东吴臣僚都说名不虚传,这人通身上下是挡不住的英雄气魄,怪不得连曹操都忌惮。

十三年过去,时光带走了英雄的青春,与刘备齐名的曹操悲叹老骥伏枥,已在冰冷的棺椁里躺了三年,转眼间,刘备也步入了暮年。当年的英雄们都老了死了,谁还会在这纷乱的世间书写传奇呢?

郑泉很恭敬地拜下去,仿佛拜的不是一个皇帝,而是一尊将要成为历史的英雄雕像。他在刘备的脸上看到了死亡的阴影,怜惜英雄末路的悲酸折损了他本来想要亢直以对的倔强。

“下臣奉吾家至尊之意,特来致意殿下。”郑泉朗声道。东吴和蜀汉还没有建立正式的盟友关系,东吴一直不承认刘备的皇帝尊号,故而他并不称呼刘备为陛下。

刘备不介意这不合耳的称呼,他和气地说:“有劳了。”他吩咐内侍请郑泉落座,“使臣一路辛苦,宣致吴主良意,吴主一向可好?”

郑泉欠身道:“吾家至尊一切安好,多谢殿下挂怀!”

刘备笑道:“听闻东吴大胜曹魏,杀获数万,功业彪炳。吴主指挥得当,朕虽远隔关山,也为之欣慰。”

郑泉得体地说:“承蒙殿下褒赞美意。”

两人客气了一番,话匣子慢慢打开了,刘备也不绕远路了,说道:“朕前日有书信一封远送吴主,不知吴主何以不答朕书 ?''”

郑泉静止片刻:“为殿下正名不宜。”

刘备眼角的皱纹微微一开:“哦?”

郑泉不疾不徐地说:“曹操父子凌轹汉室,终夺其位。殿下既为宗室,有维城之责,不荷戈执兑为海内率先,而自立为帝,未合天下之议,是以吾至尊未复书耳。”

陪位的李严听得脸变了,瞪着侃侃而谈的郑泉,很想发作质疑,回头悄窥了一眼刘备,本想在那衰弱的脸上寻着点儿蛛丝马迹,他好发难质疑,以捍卫君主名节,却看见刘备起初冷峻的脸绽出亲和的笑。他大惑不解,却不敢造次了。

刘备温和地笑道:“使臣不辱使命,宣达明意,吴主没有选错人。”

郑泉躬身一揖:“殿下明睿!”

两人都在打哑谜,李严是一头雾水。他不知刘备在郑泉刺耳的话里听出弦外之音,郑泉虽然直指刘备正名不合时宜,却抬出了汉家正朔。既是以汉臣自居,便是视曹魏为逆,暗示出东吴欲和曹魏断绝关系,至于尊不尊自己为皇帝,刘备暂时可以不在乎。能达成两家联盟,减少一个敌人,于他是莫大的快事。

刘备抬起手:“使臣难得来一趟,永安宫备有薄宴,望使臣不辞赴席。”

郑泉不敢推托:“下臣焉敢不遵!”

刘备心情大好,虽然病重的晕眩像山一样背在身上,心里的释然却挖出一个温暖的洞。为了家国安邦,他愿意忍住失败的屈辱,哪怕遭受身后的滚滚骂名。

※※※

会见完东吴使者,返回寝宫时已是夜深更残,大雪悄然落下,雪光映得永安宫内白荧荧一片。宫门口守卫的内侍跺着脚,满口呵着冷气,一眼瞧见皇帝的肩舆已到了廊下,慌不迭地跪下去。积了雪的地板冷冰冰,湿漉漉,寒气钻透衣服,噤得他一个喷嚏打出来,慌忙地掩了口,生怕这无礼的唐突惹了皇帝的怒气。

肩舆缓缓沉下,刘备扶着内侍的手走下来,一面朝屋里走,一面对那跪地的内侍说:“大冷的天,别在门口守着了,进去吧。”

内侍一愣,心底不由得感动,泪汪汪地抬起眼睛。皇帝的背影已被厚重的幛幔遮住了,他擤着清鼻涕,在门口激动地高呼道:“谢陛下厚恩!”

从寒风凛凛的雪夜进入热气融融的暖阁,冷热之间忽然转换,身体不禁打了个哆嗦。刘备只觉得脑袋闷得要撕开了,闻着炭火的味道,止不住的恶心便泛上来。

他与郑泉会面了三四个时辰,特意设宴款待,席间杯酒传情,相谈甚乐。他虽不曾像昔日一般畅快痛饮,也略斟了一杯薄酒聊表待客之意。奈何他太过虚弱,几个时辰一直依着凭几枯坐,也不敢随意转动身体,生怕稍稍一动,便摔倒下去。这么撑到酒阑灯残,郑泉言谢告退,他才挪开手臂,只觉得浑身又痛又酸,手脚麻得不能动弹,在座位上靠了半个时辰,由得内侍为他揉活泛了肌肉,才勉强让自己站得起来。从正殿到寝宫,路上北风呼啸,雪花飞舞,尽管肩舆四周搭起了厚厚的棉毡,他还是冻得骨髓俱疼。

“陛下,奴才为您宽衣吧!”李阚搀着刘备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给他褪去那一身沉重繁复的衮服,他不解地问,“陛下为什么不能便服见客呢?”

“这就是做皇帝的苦啊!”刘备惆怅地摇头一叹。

“皇帝苦么?皇帝不是天下最大的官么?天下都归您管,您为什么会苦呢?”李阚给刘备脱下金舄,转递给别的内侍装入衣柜。

刘备听得展颜一笑:“你这个小奴……”忽然,翻江倒海的呕吐感扼住了他的咽喉,他一手猛地抓住床帐,身体一倾,汹涌的恶心淹过了胃,顷刻便吐了个搜肠刮肚。

“陛下!”内侍们都吓得手足无措,有的扶皇帝,有的端唾盆,有的递热水,有的奔出去喊太医,还有的干愣在一边手足无措。

李阚轻轻拍了拍刘备的后背,端着一杯热水递过来:“陛下,您喝口热水!”

刘备就着他的手漱了口,软软地朝枕头上一靠:“吐出来,心里畅快多了!”

李阚红了眼睛:“陛下病着还去会客,路上定是受了风寒,来回颠簸,这弱得不成的胃怎受得了!”他哀哀地抽泣了一声,“奴才这下知道做皇帝的苦了。”

刘备笑了:“你这小奴说话还真有趣……”他本想再笑,可身体太疲惫,拔不出一丝力气去显露表情,泥水般融在床褥里,头沉得像被注入了千斤水银,微微转一下便累得他双眼发木。

他在枕上发出一声似泪似血的惋叹:“刘玄德啊刘玄德,你也有今天……”

疯狂扭动身体的灯光扎着他的脸,他觉得刺眼,避开了。苦涩的笑从腹腔里不能遏制地跳上来,在唇边弹了一下松弛的肌肉。

英雄迟暮原来就是这样啊,苍老、衰弱、无力,像淤积着污泥的一潭水。勃勃生气沉入死水,一丝儿涟漪也荡不开,什么策马疆场,什么壮志伟业,什么万里江山,都如同拉不开的强弓,心有余而力不足。

雄心还在,在他枯萎的身体里燃烧着,他却没有力气把滚烫的心捧出来,用理想和奋斗修造起一座光芒夺目的灯塔,如今他连自己的生命之光也点不亮,怎能去照亮他人 ?'…'

凉透了的悲哀在塌陷的胸口汩汩流动,连悲伤也变得如此无力,他真恨自己的衰弱。他愿意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不愿在床笫上忍受病痛,死得太窝囊,于他是耻辱。

他把头偏向光影的背面,用力扳出一丝笑,似乎在笑那终究要留下的人生遗恨。

第七章 说太子论马谡,诸葛亮谒君永安宫

随着黄鹂鸟儿的第一声悠扬鸣啼,冬天过去了。

春光正好,白帝城周围山野间的花都簇簇开放,永安宫的内侍李阚一早起来,往宫外山坡上采摘了许多水嫩花朵,想给阴冷的宫殿增添些温暖的人间气息。

他抱着满捧的鲜花走进刘备寝宫,看见三个太医齐齐地跪在刘备榻前,一人诊脉,一人行针,一人观色。他乍想起今日又是太医为皇帝会诊之日,这些太医皆是成都少府遣来的杏林大家,是丞相亲自挑选的。

他悄悄地走到一边,将满捧鲜花寻了一个大青铜缶盛好,挪到离皇帝卧榻近的地方,以便皇帝醒来就能看见满眼春色。

刘备今日较三天前更是疲惫,歪斜在隐囊上恹恹地没有一点力气,得靠内侍扶住他的身体,才能伸出一只手来。

“怎样?”刘备有气无力地问。

太医们都磕了头,领头的太医官说:“尚需细细调养,大好之日可望!”

“可大好?”刘备稍大了声音。

“是!”

“也就是说朕的病有起色?”

“是!”

刘备忽地笑了一声,古怪的笑声让太医们的心抖了一下。

“还哄朕呢?”刘备冷冷地说。

太医们一身的汗都出来了,医官慌忙道:“臣等据实而奏,岂敢蒙骗陛下?”

刘备借着内侍的肩膀抬手摇了摇:“朕不要听这些假话,朕要听实话!”

“臣等说的就是实话!”太医们铆定了不肯松口。

“屁话!”刘备怒声一喝,因动了肝气,身子本是疲乏之极,一时大喘不已,吓得太医们一拥而起,便要给刘备急救。

刘备奋起力气,一把推开他们:“过去!”

太医们不敢妄动,只得乖乖地退下跪好。

刘备盯着他们,一字一字吐道:“朕再说一遍,朕要听实话!”

太医不语,头低在两肩之间,半晌都没有动一下,似乎被点了穴位。

“你们若不说,诛、诛……”刘备想狠狠地定个罪名,脑子里闪出了连坐、诛族、弃市,血淋淋的画面让他重病煎熬的心为之难受。

“陛下息怒!”医官急道,“请听臣一言!”

刘备一指:“说!”

医官一叩:“陛下乃万金之躯,一身干系天下,陛下染疢,是为社稷染疢。社稷之病,情非小事,小不可乱于朝堂,大不可宣于闾巷,社稷存亡怎可妄言?庙堂紫绶尚不敢轻探,臣等微末怎能擅言!”

刘备沉默了,良久,他叹道:“罢了,朕不逼你们了。不过,朕只问你们一句,”刘备撑起身体,肃然问道,“朕还能拖过今年么?”

医官垂首不发一言。

“半年?”刘备又问。

医官伏得更低,仍旧不说话。

“两个月?”刘备的声音颤抖了。

“陛下治臣之罪吧,臣万难相告,宁死而已!”医官带了哭腔说。

刘备已经全然明白了,他轻一抬手:“都起来吧。”

太医们抽泣着磨蹭而起,听见刘备微弱的声音说:“赏!”

刚起立的身体又都伏下,医官哭道:“陛下厚赏,臣等不敢受,折杀臣等了!”

刘备虚弱地笑道:“该你们受,何必推辞,你们送给朕实话,朕自然加以犒赏。”

太医又愧又悲,这些日子,每次诊病,刘备都有赏赐。如今被刘备洞悉了违心好话,不仅不罚,还有犒赏。怪不得人都称季汉皇帝宽厚好礼,待人真心无假,三个千恩万谢地受了赏赐,一阵磕头后才缓步而去。

刘备重重地靠下,身子陷进了软绵绵的棉褥里,目光随意一扫,视野里出现了一丛盛开的水嫩鲜花。滴滴露水晶莹如玉,在粉白的花瓣上微微战栗,正是这一丛鲜花给阴湿昏暗的房间里平添了新鲜的气息。

“李阚,是你摘来的么?”刘备问。

“是!”李阚说。

刘备点头:“你这小孩倒颇有情趣,好嫩的一束花!”

得了刘备的赞许,李阚满心欢喜:“陛下若喜欢,奴才以后日日去摘!”

刘备微笑,目光在鲜嫩的花上栽种下去,多鲜活的生命呵,蕴含着蓬勃的生机和嫩翠的活力。活着真好,能每日看见朝阳升起、夕阳落下。阳光在爬满青藤薛萝的墙垣上隐没,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潮涨潮落,闻到空气里的尘埃呛鼻的辛味儿,那便是活的感觉……太多值得回味的生活细碎了,活着时不甚珍惜,心里充满着不在乎的浪费,临到末路,才发现什么都好,什么都舍不得,结果什么都带不走。

活着,真好呵……

年轻时不懂得活的美好,把时间当作可以随心支配的财富,以为明天以后,明天的明天的以后,还会有大把的时间在遥远的前途等着你。垂垂危绝时,慌乱地想要找回流逝的青春,却再也握不住抛弃你的时间,只能滑向死亡的深渊。

刘备戚然想至此,一时的悲慨让他险些落泪,聚了力气让自己渐渐平静。

“拟旨!”他凝了声音说。

许久的停顿后,刘备仿佛是发出了很低沉的叹息,最后说出一句话:“宣丞相速来白帝城!”

他说完这句话,似乎耗了很多力气,衰竭地躺倒,把整个身体都埋进床榻间,像被沙砾吞没的一摊水。

※※※

皇帝宣召诸葛亮的诏书传入了成都时,那时诸葛亮正在主持都江堰的维修。他在水堰边接了旨,宣旨黄门的声音一度被岷江的波涛淹没,他匐在地上很久没有动,像是没听清楚,直到黄门急唤了他一声,他才从迷惘中醒过来。

这许久以来,皇帝从没有召唤过他,偶尔来的上谕里说的是朕病情好转,不日即可回返成都,话里的意思便是不让诸葛亮来。诸葛亮自在成都理事,等他病养好了,他们可以在成都见面。

可诸葛亮是知道的,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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