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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诸葛亮传(I-V5部全)-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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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床边的医官见他进来,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

他无声地点点头:“费心了。”

“夫人战场产子,身体虚弱,需静心休养;孩子不足月,血气不足,身子怕是有些羸弱,以后得多加养护!”医官小声地叮嘱着。

诸葛亮一一应诺,医官看了他一眼,本还想说些话,然而深深的恻隐让他说不出那些残忍的话。

“还有什么吗?”诸葛亮一眼就看见他的欲言又止。

医官瞧了瞧床上的女人,诸葛亮顿时明白了,他点点头,和医官悄悄走至舱门口。

“你说吧。”诸葛亮平静地说。

医官说不出,双手搓了一搓,踌躇着不知该如何说起。

诸葛亮见他嗫嚅不语,知他有难言之语,鼓励道:“没事,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无须顾忌!”

医官埋着头,用压得很低沉的声音说:“夫人先天身弱,本很难孕子,天幸得此一胎,奈何十月不足,便身遭颠沛,血气大失,五脏乍寒,血不忍寒,因之阴阳失调,邪气乃下,恐怕……”他先是说一通玄奥的医理,到关键时刻却停住了口。

诸葛亮已意识到了什么,但他没有逼问,更不惊慌,静静地等着医官说完。

也许是诸葛亮的平静让医官有了说出来的勇气,他缓缓地沉了口气,几乎是闭着眼睛说道:“恐怕夫人以后再不能生育了。”

他头上冒汗,等着诸葛亮惊惶失措地追问他,也等着那或许让他不忍猝看的痛苦,然而,时间缓慢过去,却既没有追问,也没有捶天顿地的质疑,只有深如幽谷的平静。

“哦,我知道了。”诸葛亮淡淡地说,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那深邃的眼睛被潮湿的夜色融化,以至于所有的情绪都消散了。

诸葛亮微微仰着头,像是在凝望高远的天上那一轮孤悬之月,默然的,淡漠的,像一池静水,风吹不见涟漪,安静得像弥久的谜语,永远都让人猜不出谜底。

时间冰冷地从发梢掠过,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就好像天地都已经融合了,世间万物虚化为无。

诸葛亮背转了身,沉默着走入船舱。

光线很暗,烛火在费力地挣扎,舱内的一切都显得朦胧,像偶然置身在一场梦里,连意识都变得缥缈。

他脚步很轻很轻,几乎听不见声响,仿佛是蔓延在地面的流水。他停在了床边,床帷软软地垂下,银质的挂钩像一弯残月,在黑寂的房间里摇摆。

“是你吗?”床上的女人弱弱地问,一只手伸向他。

他握住了她,抚了抚她汗湿的额头:“你怎么样了?”他在床边坐下,若明若暗中,他能看见枕上那张衰弱的脸,以及蜷曲如线团的小婴儿。

黄月英朝他微微一笑,她勉力伸出手搭在婴儿的襁褓上:“看看咱们的女儿。”

孩子安静地躺在母亲身边,她睡得很沉,小嘴吧嗒吧嗒,好像在睡梦中和父亲打招呼。

诸葛亮贴近了女儿,听着她微弱的鼻息:“很像你……”

黄月英望着他的眼睛说:“眉眼像你,很好看。”

“希望她长大了像你一样聪明伶俐!”诸葛亮低下身体,浅浅的笑从眉间流过。

黄月英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袖:“给我们的女儿取个名字吧。”

诸葛亮转过脸来,微绽出温煦的笑容,他目光温柔地盯着婴儿,那幼小的身躯藏在襁褓中,像一枚被嫩树叶包裹的红果:“叫果儿好不好?”

黄月英露出孩子一般的开怀笑靥:“果儿,真好听,”她转头对孩子轻轻努起嘴,亲昵地呼唤,“果儿,诸葛果……”

诸葛亮俯下身子,轻轻地拥抱他的妻子女儿,矜持如他,也不能抑制住那满满的情感,让他忽然想要流泪。

他想起自己的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拥抱自己,轻柔的,动情的,像是被沾满阳光的花瓣包围。

后来母亲的面容也模糊了,只有这种拥抱依然在记忆里深埋,有时在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拥抱的甜美,而当他醒来,不过只是一阵绕梁的微风。

“月英,对不起……”他忽然说。

黄月英惊慌起来,她用力地解释道:“别说这话,我不是好好的么?”

“是啊,好好的,你和我们的女儿都好好的。”诸葛亮笑着说,眼底泛起酸涩的潮湿,他把头朝向阴影里,不让妻子看见自己的伤感。

黄月英幽幽一叹:“可惜是个女孩……我知道你喜欢男孩……”

诸葛亮突然感到一阵心痛,却面带微笑地说:“以后还会有机会,不是么?”

黄月英低低地说:“是的……”她觉得只是这样回答不太好,又绽放出祥和的笑。

他们像都隐藏着什么心事,一刹那陷入了沉默,空气里弥漫着寂寂的沉重,唯有灯烛燃噬灯芯的毕剥声,船舱外不知道是谁在吹埙,如此苍凉悲情。

诸葛亮柔声说:“你好好休息吧,睡一觉……”

他低头在妻子额头上亲了亲,给她掖了掖被角,垂着头轻轻地离去。

黄月英转过头,看着丈夫的背影像一片冬日里寂寞的雪,轻飘飘地飞走。她忽然想要纵声大哭,然而所有的悲苦情绪却又如何能不加掩饰地倾尽。

她把头埋在被子里,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不要哭,不要哭……”

烛火向上奋力燃烧,蜡烛滴下累累的烛油,仿若悲伤的泪水,没有断绝。

舱外正是冷月当空,冷风从远处吹来,在诸葛亮的肩上拂拭,飒飒白衣如同一束旱莲,在静夜里无声地开放。

他仰起头,昏暗的天空仿佛被血水洗涤,一抹又一抹的暗污颜色从东飘到西,又从南滑向北。

有人影在翻腾的夜雾中隐没,走得近了,方看清是徐庶。

“元直。”他把手搭上那人的肩膀。

徐庶没有回头,甲板上的风很大,将他的声音吹乱了:“孔明,你说我娘会不会已经……”他沙哑了,说不出那个字。

诸葛亮叹了口气:“别乱想,吉人天相,老人家不会有事。”

徐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想去找她。”

诸葛亮愕然一惊:“你去哪里找她,江北已是狼藉遍野,你若贸然前往,以身犯险不说,人也未必能找得到。”

“若是、若是我娘身遭不测,我也不能苟活于世!”徐庶毫不犹豫地说。

诸葛亮知道徐庶是说到做到的性格,慌忙解劝道:“别自己吓唬自己,哪儿会有这许多不测,老天有眼,也不容此难发生!”

“孔明,实言相告,我心已乱,若是一日寻不得老母,便一日不能饶过自己,为人亲子,舍母于危难之中,岂是人子所为……”徐庶说不下去。

诸葛亮安慰道:“待危机暂过,可遣人去江北打探消息,你放心,这事我也会上心,一定找到你母亲!”

徐庶又沉默了,森冷的江风从他的头顶侵略而过,他微微地颤抖着,迟钝而缓慢地转过身,冰凉月光淌过他苍冷的脸,诸葛亮陡然发现他已是满面泪光。

如此悲伤的徐庶是诸葛亮从没见过的,那个雄阔豪情的男子仿佛在瞬间失了踪影,夜色下,一切都在遁逃,包括曾经最熟悉的面孔。

“元直……”诸葛亮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太苍白。

两个朋友便安静地立在船头,彼此沉默着,不说话,却仿佛又说了很多话,便是这样的并立,却也让他们感觉彼此渐行渐远。惨淡的江雾从水面盘桓而起,隔着他们的视线,也仿佛隔着他们不能靠近的距离。

也不知这样伫立了多久,直到月亮渐渐隐没了,白蒙蒙的天光懒洋洋地洗去黑夜的浓墨重彩,将浑浊的阳光任意丢弃而下。

徐庶看了看诸葛亮,勉强露了一个笑容。

“徐家哥哥!”船下忽有人急声呼喊。

徐庶惊讶,他扶着船头往下看,却见一叶小舟泊着大船,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向他挥起手。

他疑惑地辨认了许久,忽地惊呼:“秀娘!”

秀娘瞬时哭了,她一面擦眼泪,一面哭喊道:“徐家哥哥,没想到还能见着你……”她激动得泣不成声,也顾不得周围那一丛丛诧异的目光。

徐庶也自激动,他抓着两只手,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秀娘喊道:“你找着你母亲了么?”

徐庶像被重锤击了,失魂落魄地说:“没,没有……”

秀娘竟显出骇然的表情:“啊呀,你莫不是还不知道么?”

徐庶一愣,突地,他似被电击,浑身打了个激灵,齁着声音道:“你知道什么?”

“我也是听说,我在往南逃来的路上,听说你母亲被曹军抓走了!”

徐庶眼前一黑,激荡的血腥味从脏腑喷向脑门,那惨烈的力量撕开了头颅,剥开他的皮肉,露出那一副伤痕累累的骨骸。

※※※

“哐!”刘备一脚把一盏跪地人灯踢飞了,却还不解气,又补上一脚。那铜人满地里转悠,脑袋“咔”地掉了,手上托起的灯盏也折断了,灯盘飞出去,砸在舱门上,弹回来,飞落于地,又蹦起老高。

“曹操!”他恶狠狠地喷出这个名字,却似乎嫌念出这个名字也污了口,又厌烦地吐了一口唾沫。

他实在怒不可遏,那火气越蹿越高,死命地拗着腮帮子,顺手捞起一盏酒爵,眼见便要掷下去。

“主公息怒!”诸葛亮冲过去拦住了刘备的手臂,一方向上鼓着劲,一方向下拗着力,诸葛亮受伤的手肘疼得仿佛撕裂,忍不住哼了一声。

刘备忽然意识到了,他慌忙松了手,关切道:“没伤着你?”

诸葛亮摇摇头,他将刘备手中的酒爵轻轻取走:“主公勿怒,事在眼前,斯赫之怒虽解一时之气,却不能济事,望主公深察。”

刘备沉闷地叹了口气,却看向一直跪着不动的徐庶。

“元直当真要走么?”他问得很痛心。

徐庶把头低低埋下,他说不出,他从来没想过会离开。从他第一天跟随刘备前往新野,他便立下宏愿,此生无论危难颠沛,亦当济大事而成辅佐,他是一诺千金的伟男子,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违诺。

“庶、庶……”徐庶剧烈地颤抖着,“本欲与主公共图王霸之业,今老母已失,方寸、方寸已乱,无益以事……”

方寸已乱……刘备明白了,他纵算强留下徐庶,也只能留下一个失了丹心的躯壳,这躯壳是没有生气的残骸,苟延残喘着,在日复一日的悲哀中等死。

他怀着最后的希望去看诸葛亮:“孔明以为如何?”

诸葛亮面无表情:“哀莫大于心死。”他微微一哽,举起白羽扇遮住了脸。

刘备怃然长叹,走过去扶起了徐庶,他凝视这个曾让他一见交心的奇伟男子,用很大的努力才逼着自己说出来:“你走吧……”

他说完这话,猛地转过背。

记忆瞬间回潮,大雪纷飞的小酒馆,把酒畅歌的朋友,生死与共的决战……那份豪情,那份壮阔都在此刻一一闪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相逢一笑,快意恩仇,弹铗而歌,醉卧疆场,醒时驰骋,多少与子同仇的决绝,多少与子偕行的渴望,原来都成了一场空。

终于烟云散尽,再真挚的感情,再美好的往事也留不住故人远去的脚步,纵然痛入骨髓,纵然万般不舍,又能怎样?

又能怎样……

※※※

长江滔滔奔涌,江风直上云霄,吹起满天水雾荡漾,一叶扁舟泊于岸边,浪潮拍来,推得小舟摇摇晃晃。浪花便飞上舟子,在甲板上蓄了一摊又一摊的水。

徐庶深深地拜伏而下:“庶今一别,不知何年何月能见主公,山水长远,主公保重!”

刘备用力扶起了他:“元直珍重!”

他又一一看着为他送行的关张赵诸人,想说几句动听的离别话语,却只是握着手说一声保重。

他最后走到诸葛亮身边,只说了一句话:“我违诺了。”

诸葛亮伤怀地一笑,他回过身,从随行士兵的怀里捧来两瓮酒,扬手将一瓮扔给徐庶。

“元直,与君离别,当饮一醉!”

“好!”徐庶朗声道,他顺手一揭封,抱着酒坛大步走向诸葛亮。

他举起酒瓮,两只瓮身轻轻一扣,清越的撞击声敲打出不绝的悲音,他凄楚地说:“不离不弃,一生相盟,我做不到了……”

瞬间,眼泪涌出双睑,他仰起头,对着瓮口,“咕咚咕咚”喝下满满一瓮酒,酒液流了一脸,满脸荧荧水波,竟分不出那是酒水还是泪水。

诸葛亮也揭开封盖,瓮口对下,猛地尽数饮下。他平日里少见豪饮,此刻竟也把那一切持重都撕剥开了。

两只空酒瓮同时脱手。

“走吧!”诸葛亮推了他一把。

徐庶慢慢向后退却,满脸的泪水被江风吹得凌乱缤纷,他一字字道:“孔明,我会等着看你实现管乐之志,无论我在哪里,我总看着你……”

诸葛亮缓缓地笑起来,那熟悉的微笑和记忆中不差分毫,仿佛往事返潮,仿佛时光倒流,连绵的江涛是记忆走过的声音,在每个哀伤和欢乐的瞬间,都有那微笑犹如永不凋谢的鲜花,长长久久地盛开在心底。

徐庶想起来了,那一年在襄阳学舍,当他第一眼看见这微笑,他便告诉自己,他要让他们成为朋友,彼此肝胆相照,分甘共苦,不离不弃。

后来,他们做了朋友,还是一生最好的朋友。

一生最好的……

“走吧,别回头……”诸葛亮吞咽着泪水,他猛地转过背,再不看徐庶一眼。

徐庶也扭过了头,他迎着江风,像永不回头的一支箭,射向再没有归途的未来。

他踏上小舟,忽然朗声吟哦道:“良时不再至,离别在须臾。屏营衢路侧,执手野踟蹰。仰视浮云驰,奄忽互相逾。风波一失所,各在天一隅。长当从此别,且复立斯须。欲因晨风发,送子以贱躯。”

“这是什么诗?”有人悄声问。

“是李陵送别苏武的诗。”也不知是谁回答了一声。

吟哦声阔长弥远,缀着每一朵浪花的心尖,有依依惜别的悲伤,有壮士扼腕的遗恨,有终生不复的追悔,更有刻骨铭心的怀念。

“嘉会难再遇,三载为千秋。临河濯长缨,念子怅悠悠。远望悲风至,对酒不能酬。行人怀往路,何以慰我愁。独有盈觞酒,与子结绸缪。

“携手上河梁,游子暮何之。徘徊蹊路侧,悢悢不得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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