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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黑暗塔系列04巫师与玻璃球-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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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把笼子关上,拴好,穿过房间,掀开伯特床上的枕头。枕头下面有一个亚麻布信封,里面装着一些空白纸条和一只小钢笔。他拿起一张纸条和这支笔,笔里面能够存墨水,这样就用不着再去蘸墨水了。他拿着这几样东西返回了门廊。罗兰和库斯伯特正在研究鸽子从蓟犁带来的纸条。只见纸上画着一些小小的几何图形:

附图:P245

“上面说什么?”阿兰问。密码其实很简单,但他就是记不住,而罗兰和伯特几乎看一眼就能马上认出来。阿兰的天赋是在别的方面表现出来的——他能够跟踪,感应极其灵敏。

“法僧向东边移动,”库斯伯特说。“力量分成两股,一大一小。你们是否看到任何异常情况。”他看着罗兰,几乎感到受了冒犯。“任何异常情况,那是什么意思?”

罗兰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他怀疑送信的人——他自己的父亲肯定也是其中一个——是否也不知道。

阿兰把纸和笔递给库斯伯特。伯特用一只手指摸了摸那只咕咕叫的鸽子的脑袋。它抖抖翅膀,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要飞到西边去。

“我应该写点什么?”库斯伯特问。“同往常一样?”

罗兰点点头。

“但我们已经看见了异常的东西了!”阿兰说。“而且我们知道这里肯定出了问题!马……在那个南边的小牧场里……我记不起来牧场的名字了……”

库斯伯特能记起来。“罗金H。”

“对,就是罗金H。那里还有公牛。公牛!天啊,我只在书上看过图片!”

罗兰警觉起来。“有人知道你看见那些了吗?”

阿兰不耐烦地耸耸肩。“我认为没人注意到我。那里还有几个赶牲畜的人——三个,或许是四个——”

“对,四个。”库斯伯特平静地说道。

“——但他们根本没留心我们。即使在我们真的看见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们也认为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要保持这种状态。”罗兰扫了他们一眼,但他脸上有一种心不在焉的神情,就好像他的思绪已经飞到九霄云外。他转脸看着落日,阿兰在他的衬衫领口上发现了什么东西。他把它摘了下来,动作如此迅速敏捷,甚至连罗兰都没有察觉。伯特可做不到,阿兰有点自豪地想。

“对啊,不过——”

“照往常那样写,”罗兰说。他在最高的台阶坐下,看着西边夕阳映衬下的红色晚霞。“理查德·斯托克沃斯先生和阿瑟·希斯先生,你们要有耐心。我们知道一些事情,同时我们相信另外一些事情。但约翰·法僧来东边难道仅仅就是为了重新补给马匹吗?我觉得不会。我不确定,马确实很珍贵……我说不清。所以我们要等一等。”

“好吧,好吧,照往常一样写。”库斯伯特在门廊栏杆上把纸展平,在上面写了一串符号。阿兰能读懂这条信息;自从他们来到罕布雷之后,他已经好几次看到同样的排列了。“信息收到。一切平安。迄今尚无可报告的内容。”

纸条被放进小盒里,绑在信鸽的腿上。阿兰走下台阶,站在拉什尔旁边(后者仍然很耐心地等待主人为它解开马鞍),然后把手朝着落日的方向高高举起。“嘿呼!”

鸽子振翅飞走。他们目送着鸽子的黑影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中。

“罗兰?”

“嗯?”这声音就好像是一个睡得很沉的人刚被弄醒。

“如果你愿意,我来替它解开马鞍吧。”阿兰朝拉什尔点点头。“再给它擦擦身体。”

很长时间都没有回答。阿兰正准备再问一遍时,罗兰说话了,“不。我来吧。再过一两分钟。”然后他又接着看夕阳。

阿兰爬上门廊的台阶,坐回摇椅。伯特也坐回到那盒子改造的椅子上。

他们坐在罗兰身后,库斯伯特扬起眉毛看看阿兰。他指了指罗兰,然后又看着阿兰。

阿兰把刚刚从罗兰衣领上拿下来的东西递给伯特。尽管在这样微弱的光线下,那东西细得几乎看不清,但是库斯伯特的眼睛是枪侠的眼睛,他不费力地就把那东西接了过来。

那是一根长发,金色。他从伯特的表情看出伯特也知道这是谁的头发。自从来了罕布雷之后,他们只遇见了一个有金色长发的女孩。两个男孩的眼神相遇了。从伯特的眼神里,阿兰同时看见了沮丧和开心。

库斯伯特举起食指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做出扣动扳机的样子。

阿兰点点头。

罗兰背对着他们坐在台阶上,做梦般地看着正在消逝中的残阳。

第八章 商月之下

1

眉脊泗以西将近四百英里处的利茨镇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是个浮华而势利的地方①『注:利茨(Ritzy),英文中是豪华、炫耀的意思。』。商月满月三天前,罗伊·德佩普就到了那里——也有些人把商月称做夏末月亮——一天后就离开了。

事实上,利茨是一个位于维卡斯迪斯山脉东坡上的不起眼的矿产小镇,距离维卡斯迪斯山口大约五十英里。镇上只有一条街;街上刻满了硬得像铁一样的车辙,而且这条街在秋天的暴风雨开始三天之后就会变成泥塘。那里有一家熊龟百货杂物店,维卡斯迪斯公司不允许矿工们在里面购物,这家店归公司所有,自己的员工却不得入内;街上还有一个集监狱和市集会厅为一体的建筑,前门竖着一个又像风车又像绞刑架的东西;共有六个喧闹的酒吧,一个比一个肮脏、疯狂和危险。

利茨就像一个丑陋而低垂着的脑袋,安放在巨大高耸的双肩——它两边都是维卡斯迪斯山脉的小山。镇南边是公司安排矿工栖身的破旧小屋;每当微风吹过都带来一阵厕所的臭气。北边就是矿山:那些被开采了无数次的山崖足有五十英尺高,看上去就像一个个手指,攫取着金、银、铜,偶尔还有暗火石。从外面看去,矿山就是裸露的岩层上的一个个洞眼,就像是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每个洞口都有一堆冰碛和碎岩屑。

从前,这里有一些拥有终身开采权的矿场主,但现在已经没有了,维卡斯迪斯公司对矿山的所有权进行了规范化。德佩普对此很清楚,因为大灵柩猎手曾在这一带活动过。就在他搭识乔纳斯和雷诺兹之后不久。他们手上的灵柩刺青就是在距此不到五十英里的风镇刺上的,那是个比利茨还寒伧的小地方。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他也说不清楚,尽管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但每每要回忆以前的事情时,德佩普常常觉得很迷惘。他甚至很难记起自己的岁数。因为世界已经转换了,时间也不同了。时间变软了。

但有一件事他很容易就能回忆起来——每次他不小心碰到自己受伤的手指时就会感到一阵剧痛,对那件事的回忆又开始鲜活起来。他对自己发过誓,一定要看到迪尔伯恩、斯托克沃斯和希斯三个人的尸体小说下載到~。。在地上排成一排,胳膊伸开,手挨着手,就像小姑娘们喜欢的剪纸小人一样。他打算用他身体的那部分,最近三周以来一直徒劳地渴望着尼布斯的那个部位来报复他们。他希望用它来给尸体洗脸。大部分的清洗都要留给来自新伽兰蓟犁的阿瑟·希斯。那个该死的滔滔不绝的小子会得到特殊关照。

德佩普从利茨那条惟一的大街的东端出了镇子,骑马沿着第一座小山上山,然后在山顶上回头看了一眼。昨晚,也就是他在哈廷根后面和那个老混账说话的时候,利茨闹成了一锅粥。而现在,早上七点,小镇看上去阴沉鬼魅,和仍然挂在模糊山间的商月一样。但他仍能听见矿区发出的声音。倒霉的人永不得安宁……他觉得自己也包含在内。他照例粗鲁地猛拽了一下马头,踢了一脚马身,往东飞奔而去,脑子里回想着昨晚那个老混混。他觉得自己对那个老头子还算不错。他答应要给他报酬,他也确实付了相应的信息费。

“嗯,”德佩普说。他的眼镜在初升的太阳里闪着光。(今天早晨他没有宿醉的感觉,这可真是很难得,所以他心情不错),“我想那个老家伙没什么好抱怨的。”

德佩普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那些年轻人的足迹;看上去他们是沿着伟大之路,从新伽兰一路向东而来,在他们所停留的每一个镇子上都有人留意到他们。即使仅仅只是路过,他们也足够引人注目。为什么不呢?骑着骏马的年轻人,脸上没有任何疤痕,手上也没有刺青,身上是很不错的衣服,头上是很贵重的帽子。小酒店和沙龙里的人们对他们记忆尤其深刻,他们曾在那些地方吃饭,但从不饮用烈性饮料。也就是说,既没有喝啤酒,也没有喝格拉夫。没错,人们记得他们。路上的男孩,简直可以用耀眼来形容的男孩。就好像他们来自从前某个黄金时代。

往他们脸上撒尿,德佩普边骑马边想。一个接一个。最后是嘻嘻哈哈的阿瑟·希斯先生。除非你已经在小路尽头的空地上送了性命,否则我会留足够的尿给你,足够把你淹死。

他们确实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但这还不够——要是他就这么回到罕布雷,乔纳斯非打烂他的鼻子不可。而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他们可能是富有的男孩子,但绝非那么简单。德佩普自己亲口说过。问题是,他们还有什么别的身份呢?终于,在充满混合着厕所和硫磺臭气的利茨,他找出了真相。也许并未发现全部事实,但也已经足够让他就此打住,不至于一直跑到该死的新伽兰去。

在去哈廷根之前,他已经去了两个酒馆,在每一家都喝了点搀水的啤酒。在哈廷根,他又点了一杯搀水的啤酒,准备和吧台招待聊上几句。但还没等他摇动果树,他想要的苹果就自己掉了下来,真是天遂人愿。

那是个老人的声音(镇上一个游手好闲的老混混),声音非常刺耳,让人听了头疼。他说着以前的日子,老家伙们都这样,说这个世界已经转换了,而在他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一切都比现在美好得多。然后,他说了一句话,让德佩普马上竖起了耳朵:说不定以前的好日子会重现呢,不到两个月前,他不是看到了那些年轻的贵族吗?还请他们每人喝了一杯,虽然只是苏打水。

“你根本分不清贵族和乞丐。”一个女人说,虽然年轻漂亮,但她的嘴里好像只剩四颗牙了。

这句话引起了哄堂大笑。那老家伙四下看看,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我当然能分清,”他说。“有些事我忘了告诉你们了。他们其中至少有一个是艾尔德的后裔,因为我看见了他就想起了他的父亲……就好像我能看见你松弛的乳房一样,乔莉娜。”接着那个老家伙做了一件让德佩普都不得不佩服的事——他拉开那酒馆妓女的领口,把剩下的啤酒倒了进去。人们狂笑不止,拼命鼓掌,但这吵闹声也无法平息那女人愤怒的咆哮和那老家伙挨揍时发出的惨叫。妓女扇了他一耳光,然后用拳头打他的头和肩膀。刚开始的喊叫声还只是愤怒而已,但当女人抄起老家伙的啤酒杯照着他的头砸下去时,叫声中就真的带着痛苦了。血——混合着啤酒的泡沫——开始从老家伙的脸上流下来。

“滚出去!”她吼道,把他往门边猛推了一把。矿工们也不失时机地狠狠踢了他几脚(他们就像墙头草,随时会改变立场)。“再也不要回来!我都能闻到你嘴里的鬼草味道,你这个老流氓!滚出去!让你的老故事和小贵族都见鬼去吧!”

老混混就这样被赶出房间,此时,哈廷根的小号手还在为客人们低吟浅唱(那个戴着圆顶礼帽的小伙子趁机往老头满是灰尘的屁股后面又踢了一脚,动作敏捷灵活,没有错过《演奏吧,女士们》中的任何一个音调),然后老家伙被一脚踢出蝙蝠门外,脸朝下栽倒在地上。

跟在后面的德佩普把他扶了起来。就在这时,他闻到老头的呼吸中有一股辛辣的苦味——不是啤酒味——还看见他嘴角灰绿色的污渍。没错,是鬼草。很可能这个老家伙刚开始尝试这玩意儿(理由并不出奇:山上到处都是鬼草,不像镇上的啤酒和威士忌是要花钱买的),但只要一旦开始,末日马上就会来临。

“他们不懂尊重老人,”那个老家伙重重地说了一声。“也不体谅人。”

“对啊。”德佩普说话还没有摆脱滨海区和鲛坡的口音。

老家伙站在那里,浑身颤抖,抬头看着德佩普,一边用手抹着满是皱纹的脸颊上的血,血从破裂的头皮上流下来,怎么都擦不干净。“孩子,你有没有钱给我买杯酒啊?看在你父亲的份上给我这个老朽买杯酒吧!”

“我不是慈善家,老人家,”德佩普说,“但也许你可以自食其力来赚杯酒钱。我们上去,到我的办公室,我们商量一下。”

他要把老头带出大街,回到海滨的木板人行道上,板道在蝙蝠门的左侧,金色的光线从门缝里溢了出来。三个矿工高声唱着歌走过(“我心爱的女人……个子高挑……她扭动着身体……好像炮弹一样……”),等他们走过之后,德佩普搀着老头的手臂,把他带到哈廷根和隔壁殡仪房之间的小巷里。德佩普想,对某些人来说,来到利茨基本上就是一站式购物:喝一杯,中一弹,躺在隔壁了事。

“你的办公室,”老家伙笑着,德佩普带他朝巷子深处的木栅栏和垃圾堆走去。风还在吹,风里带来的硫碳和石碳酸的臭味直冲德佩普的鼻子。右边,醉汉们的吵闹声从哈廷根传出来,一直传到他的耳边。“你的办公室,很不错啊。”

“对,我的办公室。”

老家伙在月光下紧盯着他。“你是不是来自眉脊泗啊?还是来自特帕奇?”

“也许是眉脊泗,也许是特帕奇,也许两者都不是。”

“我认识你么?”老家伙又凑近了一点看着他,同时踮起脚尖,仿佛想要得到一个吻似的。呸!德佩普一把把他推开。“老人家,别靠我那么近。”但他更相信能从此人身上打探到什么了。乔纳斯、雷诺兹和他都来过这里,要是这个老头子还能记得他的脸,那就说明他关于见过那些男孩的话不是瞎说。

“老人家,把那三个年轻贵族的事情给我说说吧。”轻轻拍了拍哈廷根的墙壁。“里面的人没什么兴趣,但我有。”

老头子眯着眼睛,一副精于算计的模样。“我要是说了,是不是能得到点贵金属?”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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