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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4.演出-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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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么会那么晚在林家所在的弄堂附近?”
“云之约我10点半去他家。他要我晚点去,他说他太太刚死不久,不希望别人看到我,他说那样不好。”
“你好像晚了。”
“对,我向来没时间概念。”
“你是什么时候看到林致远穿过马路的?”
“11点15分左右。”
“林云之是什么时候邀请你去的?”
“那天晚上七点半左右。他给我打了电话。”
“那么,你是从家里出发去他家的吗?”
“不,我在之前先去看了一场电影。”
“看完电影是几点?”
“十点左右。”
“接着你去了哪里?”
“我在街上逛了逛。”
“走的是哪条街?”
“沿着和田路一直朝东,因为他家的方向在东面。那里有不少小店铺。”
“好。”表叔点了点头,“你能告诉我,你那天穿的是什么衣服吗?”
“衣服?”郦雯一怔。
“对,你穿的衣服。那天晚上你是穿什么衣服去赴约的?你看完电影之后,没有回家换过衣服,对不对?”
郦雯朝公诉人看了过去,我觉得她好像在向他求救,但是,后者却没什么反应。他大概也弄不清,我表叔为什么要提这样的问题。
“我记不清了。那天发生了很多事。”她道。
“好,我这里有些东西也许可以唤起你的记忆。”表叔从文件夹里掏出一叠照片来,走到郦雯的面前,一一展示给她看。他又抽出两张递给公诉人,最后,他将照片都给了法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见郦雯的脸变成了土黄色。
“这是从哪儿来的?”法官问道。
“根据她的供词,我去了一次和田路。这是我从和田路沿街商家的监控录像中截下来的图,时间是9点半左右。”
“如果有新的证据,应该提前给法庭。”法官威严地注视着我表叔,后者再次道歉。
“对不起,这份证据我也刚拿到不久。”
“那么,这又是什么?是弄错了吗?”法官抽出其中的一张拿给我表叔看。
“不,没弄错,请注意她的鞋和裤子,一模一样。”表叔接过这张照片,递到我面前,又一晃而过,但我还是捕捉到了照片中的郦雯,因为她实在太显眼了。她穿的是一件球衣,衣服上大大的数字令我过目不忘,23,那是乔丹的球衣号。对了,我好像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乔丹是我的偶像。
“这是我根据她的证词,沿着那天晚上她从林致远家回到自己家的路线找到的监控录像。录像截图来自一家24小时营业的豆浆店,时间是11点45分,她在那家店里买过一杯豆浆。”
法官把目光转向郦雯。
“看来你换过衣服。郦小姐,请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换衣服。”
“是,是的。”她显得有些慌乱,“我看完电影又回过家,我想穿得宽松一点。”
法官显然对她的解释并不满意。我也听出了一些不对头,她刚才还说电影散场的时候是10点,那为什么9点半的时候,她还在和田路闲逛?
“辩护人请继续提问。”法官道。
表叔又将脸转向郦雯,“能告诉我,你这件球衣现在在哪里吗?”
郦雯抿住嘴唇不说话。
“郦小姐,请回答我的问题。”
“我扔了。”
“为什么要扔掉?”
“我不喜欢,因为它不吉利,它让我看到了死亡。”
照我看,郦雯算是对答如流,可我知道她又说谎了。现在我能肯定那件球衣就是我的。不知道她为什么穿我的衣服离开我家,她自己的衣服到哪里去了?
“可以再说说你跟林云之的关系吗?”表叔道。
郦雯注视着他,“我说了,我跟他快结婚了。我们是恋人,男女朋友。”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戒备。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
“他妻子死后,他来找过我一次。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说起他妻子的死,据我所知,在她自杀之前,你曾经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是不是?”
“这跟本案没关系!”她昂起头顶了一句。
但法官却道:“证人请回答问题。”
法庭上一片寂静,大家都在等着郦雯说话。
“是。”过了很久,她才开口。
“你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
郦雯换了个坐姿,“因为,我有点后悔报警。所以我想,如果她愿意道歉,并且给我一些赔偿的话,我愿意跟他们和解……”
赔偿!这句话差点让我晕倒!难道她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区区几个钱?
“啊哈,原来如此!”表叔尖声道,“这么说,你从来没见过王加英,也就是被告的母亲喽?”
“没见过。”她眼睑低垂,声音镇定。
“抱歉,我又要提供跟你的证词完全相反的证据给法庭了。”表叔将一叠资料交给了法官,“可以放映幻灯吗?我想这样比较清楚。”他恳求法官。
“这与本案有关吗?”法官问道。
“我可以证明这与之有关。”
法官招手把公诉人叫了过去,他们两人耳语了几句,最后法官朝我表叔点头表示同意。
不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装好了幻灯机,表叔将一张幻灯片放在了上面。那是一张清晰的图片,地点很像是超级市场,郦雯正在结账,她手里拿着一瓶饮料。
“请注意她手里的这瓶饮料。”表叔换了一张幻灯,那是一瓶橙汁的特写,“再请看下一张。”下一张是商场的门口,那里有很多人,表叔用记号笔在其中一个人的头上画了圈,“请注意这个人,她就是现在我们面前的郦小姐。请看她的衣服,她的头发。”那的确是郦雯,虽然只拍到她的侧面,但我还是肯定就是她。她那天的发型和衣着跟今天一模一样,随意扎起来的马尾巴,一件朴实无华的黑色套头毛衣。
“郦小姐一定是觉得这身衣服最不容易引人注意。她这么想很对,为了在人群中找到她,我确实花了不少时间。”表叔讥讽道,又用记号笔在幻灯片上另一个人的身上画了一个圈,“请注意这个人。”那个人在郦雯的前方,虽然也只有侧面,但我认出那是我妈,我认得她的发型和那件红色的格子外衣。
我的心骤然缩紧了。我妈和郦雯在同一个商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是我妈去世那天吗?表叔想证明什么?我不敢往下想。
表叔又放了一张新的幻灯片。那确实是我妈,她好像在填写表格,她面前的桌上放着一瓶饮料。下一张是这瓶饮料的特写,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是一瓶苹果汁,它跟橙汁的外观很像。再下一张幻灯也是我妈,她手里拿着饮料在看橱窗里的衣服,接着是她手部的特写,我看清她手里拿的正是一瓶苹果汁。
“请看下一张。”表叔道。下一张是车站的场景,郦雯和我妈并没有站在一起,她们之间还隔着几个人。我看见郦雯手里拿了一瓶饮料,下一张又是郦雯手部的特写,虽然没看清饮料瓶的全貌,但我看到一个字的一半,那是“橙”字。
“还有多少?”法官问道。
“还有最后一张。”表叔道,他迅速更换了幻灯片,这次仍然是郦雯,她在马路上,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拿。我听到内心有个声音在喊:橙汁,橙汁哪里去了?
我想我知道答案。
我忍不住朝她望去,她呆坐在那里,全身僵硬,像木偶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幻灯片。
“好了,都放完了。”表叔关了幻灯片,以娘娘腔的声调说道,“我必须做个注解。刚才镜头里的场景发生在南昌路的奇光百货,另一位女士,就是我当事人的母亲王加英。我截取的镜头发生在12月16日晚上5点半至7点半之间。王加英女生当晚被发现在20路公交车上服毒身亡,而在她的身边,警方发现一瓶有毒的橙汁。”表叔顿了顿,再次强调,“是橙汁,不是苹果汁。”
他慢慢踱到郦雯的面前。
“你把早就准备好的杀虫剂装进了你在超市买来的那瓶橙汁里,上车之后,因为车厢拥挤,王加英将那瓶饮料在售票员的工作台上放了一放,你就利用这个机会调换了饮料。因为两瓶饮料的外形很相似,所以王加英丝毫没有发现。所以,王加英不是自杀!是你杀了她!这是谋杀!”表叔高声道。
法庭上一阵骚动。
“肃静!肃静!”法官嚷道。
我以为他会阻止我表叔继续盘问郦雯,但没想到,他居然只是象征性地对表叔说了句:“请抓紧时间。”
“是。”
表叔走回到桌前,掏出几份文件,交给法官。
“这些又是什么,请你解释一下。”法官翻着文件,说道。
“这是郦雯小姐被收养的证明文件。我们现在看见的这位郦雯小姐,她本名王琪,原来住在和平路712弄5号,她在9岁那年被住在同一弄堂的郦胜国收养。1976年8月4日,她母亲刘云丽因为不堪长期受虐用菜刀砍死她的丈夫王海刚。王海刚因为失血过多,在被送去医院的途中死亡。我提供的证据中有王海刚的死亡报告……”
“够了!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听这些废话!”郦雯站起来企图离开,却被法官喝住。
“郦小姐!没有允许,你不能离开证人席。”
“可是我的过去与云之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她大声嚷道,我听出她的声音在发抖。她害怕了吗?我真希望她能看我一眼,如果她朝我看,我想我会用眼神告诉她,我已经不喜欢她了,就是从我在我父亲的卧室点火之后。
“好吧好吧,我尽快。我知道你很急。”表叔阴阳怪气地说,“刘云丽在杀人之后就逃走了,没人知道她在哪里。本来什么事都没有,可有一天,她可能是因为思女心切,又偷偷回来了。那时候,你已经被郦家收养。那对夫妻大概一直很喜欢你,你家一出事,就把你带回了自己家。那天,他们都不在,你妈来了。很不巧,她在进弄堂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后来打了报警电话。警察很快就来了,你妈在被追捕的过程中坠楼身亡。而那个举报你妈的人,就是王加英。这,就是你诬陷林致远强奸你,以及谋杀王加英的动机。你是在三个月前的家长会上碰到王加英的。你认出了她,你知道她的儿子在庆北中学念书,于是,你便开始策划报复。”
郦雯像受伤的母狼一样恶狠狠地盯着我表叔。
“这张跳交谊舞的照片是怎么回事?”法官问道。
“这是我从文化宫找来的,自三个月前,她从林致远的同学那里知道他父母的状况后,就开始逐步接近目标。十月底,她曾经去文化宫参加过一次舞蹈比赛,她就是从那时起认识林云之的。当时她用的是假名。电话记录表明,她曾经给林云之打过不止一次电话,她用的是庆北中学外的公用电话。”
“我给他打电话是因为我喜欢他!”郦雯嚷道。
“啊,也许吧!”表叔冷笑一声,对法官说,“请注意最下面的那份资料。”
法官从那叠文件中抽出最底下的那一份。
“保单?”他似乎很意外。
“保单……”郦雯的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听见了。我还听出她语调中的恐惧、担忧、心虚和绝望。
“是的。”表叔道,“这是我前天从保险公司调来的资料。请允许一位重要证人到法庭。”
法官同意了。
郦雯被带了下去。我看见她走下证人席的时候,法官对身后的两位法警小声说了几句,那两位法警便跟上她,站在了她的身后。郦雯假装没看见那两个人,兀自找了个座位坐下。谁都看得出来,她是在故作镇定。
没过多久,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走上了证人席。
“请告诉大家你的姓名和职业。”法官道。
“我叫李峰,ABC保险公司的保险经纪人。”那个人口齿伶俐地回答。
“你认识被害人林云之吗?”表叔问。
“是,认识。”李峰很感慨地点头,“他在我这里买过保险。”
“他是什么时候买的保险?”
“26号晚上。七点左右。”
“他买的是什么险种?”
“意外伤害险。”
“受益人是谁?”
“是他的未婚妻。”
“她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郦雯。保单里有她的名字。”
“不!他撒谎!”郦雯失声叫道。所有人都回过头去看她,我看见她的脸像茄子一样又长又紫,眼睛几乎掉出眼眶,她的一只手还抓着胸前的衣襟,“假的,假的,这不可能,我不知道!……他没有,他没有……”
“请保持安静!”法官打断了她的语无伦次,又命令我表叔,“请继续。”
“李先生,林云之有没有告诉过你,他为什么要买这份保险?”表叔问。
“他说,不管他发生了什么,他希望能给他女朋友留下一笔钱,让她过得无忧无虑。他还说他很爱他的未婚妻,想给她一份保障。”
“你们是在什么地方签的保单?”
“在他家里。”
“当时是他一个人吗?”
“是的。”
“他付款了没有?”
“他说三天后会付款给我,当时支付了我2000块预付金。”
“你们签完保单后大约是几点?”
“大概七点半吧,我们谈得很顺利。”
“他有没有说,他要把买保险的事告诉他的女朋友?”
“他说了。我出门的时候,他说他会打电话告诉他的女朋友。我当时还说,谁有你这样的男朋友真是她的幸运。”
“他没有!他说谎!他没有说!他什么都没说!”郦雯尖声叫起来。这一次,我没有回头看她。我已经不想看她了,而且我觉得她的尖叫中有部分演戏的成分。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明明到过现场,却还在那里没有报警的原因了。她没有救我爸。大概是怕我爸会活过来吧。如果那样,她怎么能得到那笔保险金?
“安静!”法官吼了一句。
她闭上了嘴。
表叔继续问道:“这份保单算是完成了吗?”
“不,没有,因为他没有把款项付齐。要等一切手续和款项都付好,才算完成。几天后,我给他打过电话,可他家里一直没人接。”
“类似这种没有完成的合同,公司会备案吗?”
“还不会。因为还没完成。”
“但你们收取预付金的时候,应该会开具收据的吧?”
“是的。”
“是不是曾经写错过一张?”
“是的。他最初用的是一只红笔,而且写错了字,我说那就换一张吧。”
表叔面对法官道:“我在林云之家客厅的角落里找到一张写错的收据,上面有林云之的名字和保险公司的名称。”
法官从那叠文件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单据。
“嗯,看来就是这张了。”他瞄了一眼之后,问李峰,“假如林云之被谋杀的话,受益人能获得多少赔偿金?”
“一百万。”
法官点了点头。“你还有什么要拿出来的?”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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