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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暑中有真意-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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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戮是惟一的生存方式。
  不去想深闺梦里人的月夜捣素,忘记高堂慈严对着明镜徒悲白发。太远太久之前的生活,似乎是前世的残余。
  红了眼,酸了手,却不敢停息。停得一瞬,下一刻便是死亡。
  厮杀永无休止。无数的热血渐渐冷却,染遍无定河畔的沙滩,在冷漠的阳光照耀下分外哀艳。
  名马,死了。
  宝刀,毁了。
  护心镜,碎了。
  是谁?是谁艰难地喘息?
  周围人群的目光忽然都集中在半躺的躯体上。仇恨的,幸灾乐祸的;忧心的,不敢置信的。
  脸,看不见;声,听不见。
  但是痛,全身都痛,从五脏六腑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身旁就是高鼻目的敌军尸首,止不住的寒意泛上心头。
  待得战役结束,挖个大坑,把什么敌啊友啊的,一并掩埋,胡汉相叠相错,尽归尘土。然而沙漠依然浩瀚无疆,漫说千载之下,十年以后,就不再会有人记得这里曾是如此多人的归宿。
  到底是为了什么来这里,来这里疯了似的杀人?
  两方的兵士,原本大约都是守着一亩薄田、几口牛羊惨淡度日的平民吧,与谁都无怨无仇,却到这里来,只因一声号令,还不知为何而战,便拆了家园,累了亲人。得到了什么?扬威绝域终是帝王将相的功勋,万具枯骨最后谁来凭吊?
  何苦来哉。何苦?
  好冷。
  明日大暑。昨天好像有人这样说过。那就是夏天喽,可夏天为什么这样冷?
  短暂的停顿后,杀声又起,直震得人头痛欲裂。
  个知何时何处飞来一只乌鸦,蓝莹莹的羽毛煞是好看。停在流淌着鲜血的胸上,低头就往伤口上狠狠地啄去。
  真怪,一点儿也不痛。许是知觉都麻痹了吧。
  乌鸦“哇”地一声叫,尖尖的嘴动了动,倨傲四顾。
  没有人理会它,自然不必理会。一只乌鸦,无关大局。
  人总不如飞禽自由啊。
  俗世牵绊如一团纠纷,怎得自由?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想向着中原的方向再抛去一瞥,终究气力不支,颓然沉睡——
  盛暑心惊胆战地从床上坐起,发现已流了一身冷汗。
  原来是梦。
  “哇——”是一声与梦中相似的呜叫,他匆忙寻找,却发现松子站在窗台上,直直地看着他。
  他披衣走到窗前。手一伸,松子飞进掌心。
  “那只乌鸦就是你吗?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吧?”他轻轻地问,半开玩笑地,也没指望它能给什么答案。
  松子又怔怔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才伏下身,转头用嘴去梳理本就光亮非常的羽毛。
  “对啊,看我糊涂的。你的羽毛是黑色的,而它的是蓝色,怎么能一样呢?”他含着笑一边欣赏它慵懒的姿态,一边自言自语。
  松子默然地回避着他的视线。
  还只是初夏,夜凉如水。无边的天幕繁星闪烁,深吸一口混合着牲畜体味和泥土芬芳的淳朴空气,他渐渐心宁神定。
  无论那是他前生的经历,还是失去的记忆,都不重要了,是吧?他现在是清凉村的一分子,山水田园,躬耕之乐,并且即将有妻、有子,一切都是那样美丽,但愿方才的梦,做完今晚这一回,便莫再扰他了。
  但愿。
  第七章
  两情相悦之后,便是成婚,然后有孩子,然后厮守终生——清凉村的观念里,向来如此简单。在许多人看来,这对还拖得太久了呢。
  喜筵定在大暑。去年此日,他们相识。
  天很热,一帮兄弟自告奋勇地跑来帮忙装饰新房、摆设物品,顺便利用盛暑纳凉。
  过年以过来人兼媒人、代理大舅子之姿指挥东指挥西的,兴高采烈的样子简直让人难以相信新郎竟然不是他。
  盛暑和意暄房里的床都不大,只够一人翻身。两人都不好意思提起这种事,还是盛大娘送新床单的时候发现了,才央求二牛来重新做一张的。
  盛暑则像上次一样跟在二牛身边帮忙。
  “你……要好好对她。”
  盛暑惊愕地抬起头,却发现二牛闭紧了嘴,卖力地锯着一段木头,汗水流到黝黑的胸膛上,除了房里传来的喧嚣外,这里刚刚似乎根本没人说过话。
  但是他看到二牛脸上的肌肉,微微有些抽动。
  盛暑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放心,我会对她好。”他说得极认真,像是在发誓。
  二牛幅度极小地点了个头,取过刨子细细刨去木头上多余的部分。
  “二……二牛哥……喝水了。”少女圆脸红得像个苹果,在二牛背后羞涩地低着头。
  盛暑明了而笑,观察着二牛不知所措的神态,体会到过年的奇特心清。
  今年盛夏的阳光,似乎都特别温柔。
  “真搞不懂,明明就住在隔壁,干吗硬要把东西都搬到一起,今天意暄睡盛暑屋里,明天盛暑睡意暄房里,那不是很方便?”铜板双手捧着盛暑的脸盆往正屋里搬,不情不愿地嘀嘀咕咕。
  “对啊,你这个方法好!我们跟盛暑去说说!”最近盛暑忙得没空给豹子起名,姑且仍然以大兽称之吧。
  “可惜他们听不懂我们说话啊,否则的话他们哪还会像现在这样笨!”铜板觉得上次找仙草之行收获最大的就是它,竞然捡回来一个自己的崇拜者。大兽什么也不懂,是只地地道道的“土豹子”,说什么它都信,一扫自己以前被松子嘲笑被茶杯纠正被土堆漠视的屈辱史,让它觉得整个人生都有意义了起来……
  “是啊是啊,要是人都像铜板大哥你这么聪明的话,我爹爹也不会走着走着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知道就好,以后多学着点儿,千万别变得和你爹爹一样笨!”
  “我会的,我一定变得很聪明把爹爹气死!”爹爹以前老是说它笨,它一定要让他刮目相看!
  “两只笨蛋。”松子终于受不了两只兽类的无聊对话,一振翅,飞去厨房衔枚火种,点上外屋的油灯给它们照明。
  屋里的桌椅是重新上过色的,整整齐齐地靠着桌子排成两列,墙壁上四处挂着鲜艳的彩带更添喜气洋洋,长桌上摆满了明天要用的瓜果蜜饯酒水,角落处还有些奇奇怪怪的道具——可以预见盛暑他们会被闹洞房这个优良传统搞得很惨。
  “那个西瓜,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土堆发誓地上可疑的一摊水决不是它的口水。
  “桃子也是。”铜板搓着手,眼睛成了红色。
  “可惜没有松子……不过瓜子也可以。”松子做好了预备的姿势。
  “我想……稍微吃一点儿,他们看不出来的,对吧?”茶杯迟疑地试探。
  “没关系!”在场所有的动物一齐摇头,再一齐向着目标冲了过去。
  “好粗(吃)、好粗(吃)!”土堆一边连皮带瓤地把西瓜吞进肚中,一边还不忘含糊不清地称赞着。
  “铜板大哥,你这个桃子比我在山上吃过的要好吃吗?”大兽眼馋,爪子却不敢动——新来的,难免胆小嘛。
  “当然,山上的是野桃子,又涩又小,哪比得上人自己种的又甜又大!”铜板三口两口解决一个,忍不住又把手伸了出去,“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喂,死乌鸦,桃子是我的,吃你的瓜子去!”
  松子脱了它一眼,继续低头啄起桃子。
  “我跟你说了不要抢——”还没说完,这边又来了一声爆喝:“土豹子,不准你动我的西瓜!还有你,臭乌龟,你吃西瓜子就够饱的了,干吗抢我的苹果!”
  一时间你争我夺,场面一片混乱。五个身影追追打打,在弄得新房乱七八糟之后,又将“战场”转移到了室外。
  “你别跑!”松子一声怪叫,便要飞去捉大兽,谁都没注意到那翅膀一扑楞,竟将一件物事打翻在桌上……
  盛暑和意暄并排从村长家走出来,两人之间隔了起码有三个人的位置,并且脸上都是热辣辣的。
  过年在一旁促狭地道:“你们俩害羞什么呀?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嘛。”
  还好他英明的娘想起这两人一个父母早丧,一个记忆全失,怀疑他们没准连什么是洞房都不知道,分别叫来开门见山地问了问,果然除了两双迷茫的眼睛外屁都没问出一个。
  这事可不得了,于是盛家上下分成男女两组,分别对两位明天就要被送人洞房的新人进行紧急再教育,半天下来,终于有了可喜的成果——从大功告成留下来吃饭到现在要回家去,两人的视线只要一接触,就会在电光石火之间闪现电光万火般的光芒,然后再电光石火地转向他处。
  真是可爱啊。虽然盛暑年纪比他大上一些,过年心中却觉得自己像是在张罗着自己孩子的亲事,无比自豪。
  “回去之后好好睡一觉,明天可有的忙呢。”村长和家人送出他们老远,不放心地叮嘱着大事小事。
  二人唯唯诺诺地应着,心里仍是不断地盘旋起今日受到的“震撼教育”。
  “不好了不好了!”邻居汪大婶老远跑过来喊着盛暑与意暄的名字,“你们家的屋子着起来了,我那日子正汲了水救火呢,快去看看,快!
  众人闻言大惊,盛暑和过年三兄弟对视一眼后,飞快地往目的地跑去。
  意暄自然随即跟上,却被村长拉住了手臂,“娃儿,你留在这,他们几个小伙子在就行,你过去也帮不上忙。
  意暄摇着头着急地道:“不行,那是我的家。”她理应自己保护。
  村长看到她坚定的表情便知道功也没用,不得不松了手。“去吧,小心点儿。”
  意暄随意地点了点头便心急如焚地往家里疾奔而去。
  家宅正在被火吞噬。
  几个熟悉的人影进进出出地汲了水、折了大树枝去扑火。
  这样的篱笆院落,这样的朴素平房,这样的火光冲天……
  似曾相识。
  火愈烧愈烈。
  仿佛曾有过这样的一场夜空中的大火,一场撕心裂肺的大火——
  什么时候?怎么可能?意暄站在火场之外,怔忡地看着几步之遥那意图焚毁一切的熊熊烈焰。
  好热,好热。许久都没有这么热了,什么时候结束的?对了,是盛暑来了之后。那什么时候开始的?奇怪,为何她记不起来?小时候,好像没有这毛病;小时候,好像不住清凉村……
  一道稚嫩的痛苦哭声从记忆深处摹地钻出来,刺得头好痛。
  那是……弟?再有三个月就满两岁的弟,一挠下巴,就会格格笑的弟,出门前死缠烂打不肯下她脊背的弟,只要塞一个萝卜在手里就会满足得不吵不闹的弟……他或许还不知道什么叫恐惧,他只是觉得被烫到了,好痛,好痛对不对?姐多想过去帮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真的。
  但是,哪来的弟?
  然后是女人凄厉的尖叫,有两个声音,低沉的是娘,清脆的是姑姑。
  娘好温柔,粗糙的手能把野菜鸡骨头做成世上最美味的佳肴,能把散乱的头发梳成好多漂亮的花样,能把每个饿得睡不着的孩子拍哄得沉沉地睡去。
  姑姑好漂亮,笑起来有两个好看的酒窝,醉到人心尖上去。姑姑每天绘声绘色地念着四书五经,只要辫子那么一甩眼神那么一溜,所有的叔叔都会围着她转,她学了好久,都学不会,姑姑开心地笑,“阿暄现在还是小孩子呢,长大了就自然会了啊。而且我稀罕那些吗?哼,我谁都不爱!”那么姑姑爱谁呢?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姑姑爱的那一个,要到后来才出现。她宁可永远不知道的,那是一场灾难,好大好大的灾难。
  然后是刀剑相击般的嘶吼。娘常笑爹一介书生却偏有武夫般的嗓子,那时爹总是温文地笑了笑,捧起他那宝贝茶壶替娘斟个满杯。爹是最能熬痛的,但是现在他却叫得这样大声,这样惨烈。她藏身的这个方向看过去,隐约只能望见爹的身影在火光中晃动,细瘦的胳膊不停地挥动,像是要驱走什么牛头马面,粗布烂衫还是补了又补的那一套,上面缀满了火球,绚烂至极,残忍至极。
  “哈哈哈,好一场大火啊。”那穿着怪异戎装带着浓重口音的中年男子,看戏似的开怀大笑。
  “只要大王您满意,小的就算再烧个十间八间民舍,有又何妨?”身边那人,持着火把,一脸的诌媚。那张原本方正却扭曲了的脸,赫然便是——
  “夏兄弟,你们一家人的救命之恩,我实在是无以为报。”受了重伤的男子感激涕零。
  “夏兄弟,男子汉大丈夫当思纵横千里,如今西南大乱,盗寇纷起,正是豪杰辈出,英雄用武之时!”他比实际年龄还要沧桑的脸上踌躇满志。
  “夏兄弟,弟妹,请你们将令妹许配给我,我虽然长她许多,家中也有妻室,但是我发誓今生今世,必定善待于她。”爹爹勉强点了点头,姑姑的心开了花。
  “他说,要到建立功业有能力之后才来明媒正娶,他——不忍我跟他受苦。”姑姑含羞带怯,心事也只敢对不懂事的孩子说。
  建功立业,好遥远的词儿,那要多久啊?
  “不管多久,我都等!”姑姑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坚定过。
  战事愈演愈烈,战火驱赶着邻人离乡背井地去逃难,可是姑姑不肯走,一心等她心中的英雄归来。
  爹和娘自然也不肯抛下她一人,方圆十里之内,只剩这一户人家。
  “这样也好,家里清静。”娘端着只满了碗底的稀粥,小口小口地喝着。
  “说的是,少了私塾里凋皮的小鬼捣蛋,我也好专心教阿暄学问_女孩子家也要多读书,等到天下太平的时候,咱就靠这个女博士光耀门媚啦。”
  天下太平,什么时候会天下太平呢?
  他终于回来了,一身甲胄光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姑姑开心,全家也开心,杀了最后一只老母鸡,拔了最后一块菜畦里的菜。
  “再过几天,咱们就跟你姑父享福去!
  虽然生不逢时,爹却总是开朗的。
  这样的世道,不开朗,谁又过得下去呢。
  “明儿是六月十五,是半年节,阿暄,去隔壁镇上看看还有糯米红面卖没有,咱做半年圆吃。你拿这个去换!”娘塞给她的是姥姥在她一出生就给她箍上的项圈。
  “你们大伙儿一块儿去吧。”“姑父”说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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